东海反思录之:应疾不仁休已甚

大人疾小、正人疾恶、仁者疾“不仁之人”,理所应该,理所当然。否则就不够正大不够仁,甚至就是乡愿。但凡事都有个度,不能“已甚”。《论语•泰伯》:“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郑注》:“不仁之人,当以风化之。若疾之甚,是益使为乱也。”《孔注》:“疾恶太甚,亦使其为乱。”《朱熹集注》:“好勇而不安分,则必作乱。恶不仁之人而使之无所容,则必致乱。二者之心善恶虽殊,然其生乱则一也。”都注得很好。

小人恶人都属于“不仁之人”,前者是“小不仁”,后者是“大不仁”。疾之已甚,
迫之过分,激小人进一步为恶、激恶人进一步作乱,成为不安定因素,反而祸人祸世。古今中外不少乱事和祸事,往往就是这样由一些在位的正人君子“生”出来、逼出来、激起来的。

“疾之已甚,乱也”这是从利弊角度而言,与穷寇莫追、过犹莫及同样的道理、同样的智慧;就道德层面而言,疾不仁是一种美德,但“疾之已甚” 赶尽杀绝,则会走上绝对道德主义的“道路”,而绝对道德主义恰恰是偏离了、狭化了道德甚至是不道德的。列宁说得好:真理走过一步即是谬误。

从心性的角度讲,没有人是天生的恶人,天赋良知人人等同故。不仁之人也是人,对之应抱有一定的尊重之意、悲悯之心和教化之诚。“圣人于物无畔援,虽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尔,不为已甚也如是。”“仲尼不为已甚”,是圣人的智慧、道德和悲悯。

另外,小人恶人都属于“不仁之人”,都值得“疾”,但程度应有所不同。将小人视为恶人,将小恶视为大恶,都是很不妥的,误人误事的。如果因各种主客观因素阴差阳错,误将善认作了恶,冤枉了好人,更是大大地“不妥”。自古以来,正人君子在这论断他人时往往过于“自信”。

在相当漫长的历史阶段中,人之不仁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和历史的必然。对于不仁之人,疾之批之责备之棒喝之,这是仁人、文化人的责任,但也应该适可而止,给“不仁之人”留一定的余地和自新的机会。疾批是为了挽救之觉悟之,“使知不仁之无所容而导之使仁”,而不是图自己一时之快,逼对方破罐破摔。

“季氏八佾舞于庭”,孔子言“是可忍,孰不可忍”(《八佾》),忍无可忍又如何,辨明是非表明态度,转身离去,如此而已。不含糊也不纠缠,这种圣贤的正直和潇洒,值得某些正人君子学习,更值得我学习。疾恶太甚,眼晴里不揉沙子,东海之痼疾也。2009-9-7东海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