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entury报记者 朱宝 香港报道 2008-12-23

12月22日下午2∶45,香港花园大道花旗银行大厦楼下,Pacific Coffee咖啡馆不像平常那般热闹,因为圣诞节的临近,这座大厦上班的“白领”大都趁此休了年假,或者回到美国,或者在香港度过他们的“新年”,而有些,则在新年来临前失去了工作。

在此前一个月,花旗银行宣布全球裁员5万人,在香港的花旗银行大厦里,一部分员工因此而失去了工作,级别包括managing director、director, vice president、associate,以及一些后勤员工。[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印度人?亚太区管理层剩下的名单里,净是印度名字]

在那个黑色的星期,花旗银行亚洲房地产投资银行部关闭(IBD),整个部门近10位员工面临集体失业。

从山顶搬到中环

“随着裁员声势的漫延,managing director搬离香港的太平山山顶,租住到半山,而最后,渐渐地搬到中环,或者离开香港。”回忆起那段日子,花旗香港员工W先生仍唏嘘不已。

遭遇被裁命运的managing director级别的花旗管理层,在接到被裁通知后,还可以接着享受一个月公司提供的或高达15万港币的租房待遇后,再面临是否搬离的抉择。

“11 月底花旗宣布裁员之前的一二个星期,裁员的rumor在员工与领导之间传开。在裁员进行的那些日子里,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很害怕突然冷不丁接到HR的电话。那个时候,电话一响,大家的心就悬着。伴随着双方的对话,旁边的人都在紧绷着心试图听清接到电话的人谈的是业务上的事情,还是HR打来的。同事间形成默契,如果是HR打来的,同事就会向大家默默的点个头,表情很无奈的离开办公室,而这一刻离开后,就将不会再回到他原来的座位上。”W先生不无感慨地谈起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

“接到HR电话的同事将迅速离开座位,他们需要到HR那里领取多一个月的工资,并根据工作时间的长短,领取公司给予的相应补偿。为防被裁员工情绪激动,HR周围有保安。虽然我们尚未看到过过激的情况。在领取相应薪酬与补偿后,员工将交出blackberry (用于员工内部接收邮件的黑莓手机),在保安的注视下离开。我们的心情很复杂,为同事的离开惋惜,而同时也多了一份侥幸,因为同事的离开,也意味着自己留下来的机会增大。但在那个星期,我们的心思都不在工作上,惶惶不安,不知道下一个接到电话的是不是自己。”W先生称。

按照W先生的说法,离开的这些员工将拿不到这一年的分红。

“Retention Incentive,也就是说要留下来才能拿到分红,而离开了,则拿不到。因为分红一般都是在1月底才能拿到,在11月离开,就不能享受。即使对我们部门来说,整个个人全年的收入,仅是去年的30%-40%。全年的分红则界于0至去年的20%。”W先生告诉记者。

“HR说,那三天,她天天都做恶梦,梦到通知员工离开。她们心理也很难过。因为有些人的确很优秀,可是市场的不景气,资本市场近乎关闭的现状,公司也不能养着这些员工,直到市场转好,投资银行的员工都很贵。而在全球裁员的浪潮里,被裁掉最多的,也要属投资银行的员工了。”W先生称。

使W先生感觉伤感的在于,在裁员进行时的日子里,公司里的IT support负责人捧着一捧黑莓从身边经过,面无表情。

“这场景像极了二战时,牺牲的美国士兵从胸前取下他们的胸牌。”W先生告诉记者。

W先生告诉记者,接到HR通知的员工,一般都不能再回到原座位,因为这些白领们或者只需20秒种,就可能给公司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被裁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我一个在德意志银行香港地区工作的朋友,下午1点钟听说其同事兼我们共同的好朋友,也是在德意志银行上海工作的S被裁后,告诉我S出了事,让我去安慰他一下。我打电话过去安慰了他。而在同一天下午的5点,我又接到了在德意志银行香港地区工作的这位朋友的电话,他告诉我说他也出事了。”W先生称。

“那段时间,管理层很忙,他们通过商业计划书,详述要留下多少员工的原因,以及要开展多少的业务,如果这份计划书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与可操作性,那个部门就会少些员工被裁掉,但反之,就会遭遇被裁的命运。”W先生续称。

“有些员工很优秀,商业计划书也很完美,但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裁掉,因为市场环境太坏,而他们又的确很贵,公司不能一直把他们养到市场转好,成本太大。比如,房地产投资银行部。一个刚入职的投资银行部的员工,年薪在60万港币是很正常的。”W先生继续说道。

已无简单生活

在香港花旗银行大厦的楼下,有一个Simply life的餐馆,午餐时间,这座大厦的许多员工会到这里就餐。

“‘Simply life’ is really ‘Simply no life’,简单生活,就是没有简单生活。”在这座大厦工作的一对夫妻曾这样对W先生说过。

W先生说,在2007年10月之前,他们早上9:30到公司,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工作,直到晚上11点至12点回家,而回到家时,妻子已经入睡。

“在投资银行部工作的压力挺大,但收入也和自己的付出相当。而压力的主要原因在于每个项目的时间都很紧,部门内与部门间的竞争很大,虽然大部分员工周末都在家睡睡觉,或一家人出去走走,但在工作的时候,节奏很快。虽然压力很大,但做这行的人,更喜欢这样的节奏。”W先生称。

“单身的员工,会在项目告一段落时忙里偷闲,邀朋友喝喝酒、泡泡吧。但今年的情况不一样了,收入只有去年的2/5,但工作显得轻松一些,或者压力不那么大了。被裁掉的员工的感受也不同,有的很沮丧,有的则趁机休息一下。”W先生称。

“还有一位朋友则相对比较惨,上海人,在香港工作,妻子1月份生小孩,压力很大,现在四处找工作。现在招人的单位的待遇,只有其原来待遇的零头,实在不愿意屈就。”W先生称。

W 先生说,现在在香港大街上被裁掉的员工里,投资银行从业人员应该占较大比例。他们有的转行。但有一部分也在找工作。实际上,目前根本找不到工作。这种状况就像房地产市场降价一样,买家希望房价尽量低,卖家希望尽量卖出个好价钱,而市况不好,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有一天,半年,或者更长时间,他们还是找不到相同待遇的工作,可能迫于生计,就不得不去工作了。

“被裁后的生活状态,对我的一些朋友来说,最明显的体现是降低开支,打个比方说,原来的半山,改成现在的湾仔。原来在高档一点的餐馆就餐,而现在就降个档次消费。而有的则在春节前离开香港,春节后再回来,以省一些房租。”W先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