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公司 06 - 美国的路之一

十多年前，美国打电话到中国，价格是每分钟 1.25 美元。
同样的时候，美国的最低工资是每小时 4.25 美元。

到美国去是一个偶然的原因。 在单位里愤青式的报效国家行不通，因为官们要的是一成不变，以维护自己的利益。同龄人抽烟，下棋，宁可无可事事。

在科里原来的正规军大学出来的科长服从太太的命令走马去太太的城市上班之后，科长的职位给了我，原因是我的工龄最长，业务也是最好。当然，这样的结果是，我失去了原来男性同事中的号召力，因为当官就意味着背叛。

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在于，89年的6月的那一天，敲门声响了。在北京一个大学教书的弟弟带着他的一个同事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敲门声也把我从混混噩噩中敲醒。

想去深圳，海南，澳洲或是美国。美国最难，所以先试一下。尽管早上3点多就去排队，当然还是被拒了。移民官看了一下资料，很客气的说，你先去考GRE，然后再来吧。我说，我不是去读硕士，为什么要考GRE呢。他说，是么？他从窗口把推回给我的资料拿回去又看了一回，问：那你去干什么呢？我说，我工作许多年了，想去学一些理论。

“你去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城市。Good Luck”。他把护照最后一页下面的拒签符号划了，说，过两天来拿签证吧。

没有学历，没有钱，没有奖学金。一无所有。9/11前的新大陆（我不认为9/11后的美国还是新大陆），是一代人的机会。也包括我。

MBA毕业后的一个月，绿卡也到位了。我原先在犹太老板公司的努力，得到客户的非常好的认可。但明显公司主管 Peggy觉得构成了对她的威胁，似乎我就要抢了她的饭碗。于是犹太老板两方为难。于是我说，我其实只是比别人更努力一些而已。要论真本领，我比Peggy要不知落后多少。我退出吧。

退出的另一个原因，是劳动强度，实在是太大了。每周工作几乎100个小时，收入却是一定的，所以这样计算下来，每个小时还不到2美元。

这是美国之路上的一个转折点。就此告别了一系列的工作，包括中餐馆的抓码，Cashier, Waiter, Dish washer, 学校的餐厅的 Server，计算机房的 Tuitor，加油站的Staff, 流水线上的 Assembler，Flea Market 吉普赛算命姑娘隔壁Booth卖货的“中国人” – 几乎一多半的《Business Week》就是在那儿读完的。

绿卡到手了，工作没有了。于是回国。六年没有回国了。很害怕看到认识的人。我是空着手出去，空着手回来。幸好，96年的中国还不像今天中国的势利，当然也不想今天这样有钱。我也没有从接触的人们眼中看到对我旧了的还是从中国带出去的老式衣服的不屑，尽管也是别人提醒我怎么就不能穿得更有精神些。

命运对我还是十分眷顾的。回到美国后，一些偶然的机会，CompuServe上找到了一些线索，于是就做起贸易来了。对一个个人来说，美国的最大好处就是机会相对均等 – 你不需要有几万，几十万的注册资金，你不需要在工商局有大舅子，不需要在税务局有小姨子。你只要有 100 美元就可以成立一个“国际”公司。于是我的国际公司就成立了。

没有想到，十几个月的时间，在每发一个传真就盯着传真机吐出来的接收确认以免浪费每分钟1.25美元通话费的过程中，我竟然做了200多万美元的业务。利润也不错。好像挺有潜力。于是 Charlie （Charlie 是我在美国的不多的几个关系很好的非犹太族的朋友之一。 Charlie 去年80多的高龄去世。 God rest his soul。） 把我介绍给了一家将要上市的公司。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对网络情有别钟，所以也乐得把这个“国际”公司的业务让别人来做。所以用所有的业务和股权，换取了最终的上市公司的一些股份，加上三年的年薪五万的顾问头衔。

之后的三个月，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奢侈：我每个周一上午，去参加公司的例会。3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其他时间就是我自由支配。第一个周六，收到了这辈子最大的一张支票，好像扣税后，还有 1100 多美元。非常的激动。

但激动了三个月后，我辞去了这份工作。因为公司比较远，开车要1个多小时的时间，我总是上两个闹钟叫醒。例会是7点开始。我4：45 一次，然后5：00一次叫醒，以防万一。那一个周末，我去纽约，回来时病了。飞机上如何过来的，下飞机后如何开车到家的，全忘了。但我没有忘记调好叫醒时间。所以周一早上4：45准时起来，5：10准时出发。这样我可以保证在6：30到公司。

开车上路还没有到高速，前面就堵上了。一堵就是40分钟。后来看到辅路上仰面朝天的白车子躺在那里，昏沉沉的脑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到了公司，从停车场跑到会议室，经历中包括管理过20多万员工的CEO很严肃的对我说，你知道吗，我们一直在等你。你浪费了我们200分钟的时间 – 我虽然数学不好，但我明白，有10个人在等我，每人20分钟，就是200分钟。

我很尊重这位CEO，他对工作非常投入，非常认真。但我不习惯非人性的僵化的公司制度。我很觉得我对每周的支票惭愧。于是放弃，选择辞职。

再一次单干。

单干最直接的代价是，被国内时我的前任科长，比我先到美国五年的朋友笑为“相当于个体户”。他从美国排名前十位的大学之一MIT毕业，然后去了 Penguin Books，然后去了 UPS， 都是“世界闻名”的大公司 。周末就是在自家或是去朋友家后院 Barbecue。幸好我对 Barbecue 不感兴趣，因为我觉得它（和中国的火锅）太浪费时间，不然我会非常羡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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