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是我在德勤工作时的经理，他是墨西哥美国人，找了个太太大他15岁。两三年前见过一面，岁月不饶人。位子是越坐越高，好像是不能更高了，头发也越来越白。 其实也就是七八年的功夫，老马，已经成了白马王子，或者你也可以说是白发苍苍的老绅士了。既然在美国混，都算是少数民族，老马在德勤很喜欢和勤劳的亚裔女性工作，于是我们叫他“老马”，而不是Mario.

热情的拥抱和问候，仿佛又回到德勤的岁月，有一份精致的温馨，包装的完美大方。

老马这次相邀吃饭，我都不知道为何？？上次拉我吃饭，是想拉我去他公司工作，我给他唠叨了半天西藏，还想让他给西藏的寺庙捐款，吓得他好几年没敢理我。这次是什么风吹来了呢？莫非老马快失业了？

看着老马漂亮的衬衫和迷人的微笑，你知道老马是失不了业的。

“去过很多次西藏哦。”话匣子一打开就是直入主题，“那关于佛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我的手和杯子里的水都悬在空中，也记不得几年前给他胡诌了什么，大概美国人眼里的西藏就是佛国，去过的人都是佛教徒吧。每次都是我急于向亲朋好友分享，虽然步履艰难，突然有一位美国友人这么不耻下问，让我有一股想把杯子里的水倒空的冲动。

“It’s the science of mind。” 这时英语好不好只是微乎其微了，关键在于老马好像一无所知。

我继续微笑，胸有成竹。“There are many misconceptions about Buddhism, most people think it’s a kind of religion, but preciously it’s the science of mind。”

“我开始接触佛教是从读“西藏生死书”开始的，没有哪一本书把死亡的过程讲的那么全面，我们迟早有一天都是要面对死亡的，这方面的知识只有西藏的上师们才讲的这么完善。”死亡这个话题，并不是所有人的热衷，老马奔驰疆场多年，年过半百，他点了第一个头，于是我接着说：“这本书讲人死后49天，如何从这一世，到中阴身，到下一世投胎的全过程，如果没有修行又没有积累善业，在这49天内很有可能迷惑，而投胎到不好的下一世。佛教说轮回里有六道, 我们就是在这六道里无始无终的辗转，如果只看我们现在这一世的话，大家日子过得还不错，有苦有乐。但是如果看到生生死死，反反复复的真相时，这样的轮回是没有太大意思的。我们聪明一世，怎么好意思在死亡的49天内糊涂一时呢？那是什么在轮回呢？是我们的意识，从上一个念头到下一个念头连串起来就是意识流。在睡梦里，我们的意识就很混乱，那时我们的意识还在身体里；死亡的时候，意识离开身体，out of body，在中阴49天里只会更混乱而无法控制，最后选择与业力习气相应的道而投生轮回。”

“That’s true about dream, so what about people who don’t believe in Buddhism, are they gonna go through the same path during the 49 days? 比如说像我这样的人，现在死了会怎么样？” 老马问，

“Yes，regardless you believe it or not。我建议你读一读西藏生死书这本生死巨作，对了，书的作者，索甲任波切上师，当今西藏最伟大的上师之一，将在下个月在stanford做两次开示，有空也来听听吧。”

“Where？ Stanford university?”

“Yes, he also will have a 2 weeks retreat in SD during Thanksgiving holidays.” 我在老马的名片上写下书名：“The Tibetan Book of Living and Dying by Sogyal Rinpoche”

老马说：“I will buy an audio book and listen to it, you don’t know how many hours everyday I spend on the road。I grow up in a traditional Christian belief. 但是对基督教、天主教里许多东西不清楚，有很多疑惑。比如说我曾经去过中南美洲的一个教堂，他们有上百万的信徒，那里的牧师年轻而有活力，我被邀请去参加了一个礼拜。那里没有一个人说英文，一进去就在说不是这个教堂的人都会下地狱的？？？what？那生活在美国的人都要下地狱了？关于诸如类似信上帝的人就能去天堂，不信的人就要去地狱，one way or the other，我一直保持怀疑。圣经里有许多地方是后人重新修改过的，在天主教掌权的时代，曾经有许多禁书，我读过其中一本，讲的就是死后灵界的情况。原始圣经中关于轮回的部分也被删除了。那么灵界，或其他的道是和我们的世界平行的呢，还是存在宇宙的另一个地方？”

“是平行的，我们感觉不到。但是修行好的人可以，甚至随时感受到别的道。”

“这几年我生活有所改变，就开始寻找基督教之外的精神领域。我有个印度教朋友，你说的许多都和她说的差不多，只是她说在她们的信仰中只有人道和畜生道的轮回，不是做人就是做畜生。我六个月前去做过一个精神理疗，理疗师是我的朋友，我想试一试也不妨。理疗有一个小时，这个过程都舒适放松，感觉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我回到办公室后，开始头疼，然后是全身流动性的疼痛，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根本无法工作，只好回家，从下午三点钟倒床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你知道当你关上老式样的黑白电视时，屏幕由白变黑，关闭缩小成点，就是那种情况，body completely shut down。 当我醒来后，我发现从此自己的clarity and discipline(清明和自我控制，自律的能力)都大大加强。因此我更希望了解别的精神领域了。”哦，原来老马也开始有些感应了。

我接着说，“是啊，佛教讲我们生活的世界充满了幻觉，因为这些幻觉让我们的心（mind）无法平静，因此不停追逐形形色色的海市蜃楼，直到筋疲力尽，直到死亡。比如说，各式各样的商业广告引导着大家消费，去年流行的款式为什么今年会觉得不好看了呢？你真的需要那么多漂亮衣服吗？”

“That makes sense。”老马点着头，

“你有没有尝试过打坐，5分钟，10分钟？”

“No, I can’t do it, I tried, it kills me。” 哈哈，老马哪里是坐得住的人。我们的心都是要“粘”住什么东西，才能呼吸。

“如果没有办法修行，至少做一个好人，积累福报，希望这一世下一世都过得圆满。我并不是个好学生，所以最好的信息应该是去读这本书了，里面解释的很清楚。”

“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是个好学生呢？你在我眼里是非常好的人。在德勤工作时接触过那么多的人，任何和“evil ”有点关系的，一点都跟你没关系啊，而实际上除了我的family members，你是我见过最纯静的人。”好嘛，老马开始灌迷魂汤了，这个幻觉illusion我暂时笑纳吧。

“谢谢，谢谢。”糖衣炮弹在我 脸上炸开了花。“我们都是好人，我们都有佛性，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情绪，我也有我的贪婪，我也想要大的房子，更豪华的车，而这些欲望会影响我的修行。因为这一辈子的时间只有这么多了。”

谈着谈着，都忘了外面的海天一色。一个小时的蜻蜓点水，老马已经开始看手机了，

“对不起，一点钟我约了个电话的。”

“Sure, no problem, I have a small gift for you。” 昨天刚得了一面小风马旗，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和今天的话题很相切，就送给老马吧。

“What’s it for?”

“让风吹起来，或者挂在墙上，你不用念经，它为你带来好运气。”

老马欢喜接受，好像还觉得不过瘾，要来个礼物交换，“I have somthing for you too。”说着从上衣领口里翻出个小皮囊，老美还有这么个习惯？什么金银宝贝还要挂在脖子上？老马挑出个银白色的小圈交给我，反过来一看，上面写着“love, faith, hope.”

“Right from my heart。” 老马满脸真诚，仿佛这几个字也写在他的心上，也写在所有追寻者的心上吧，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