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心朱哥本不喜欢做哥哥,他是家里的老大,一定觉得做哥哥很烦累。只是不用论资排辈,年轻男女都叫他朱哥。大家在一起他就顽童一般,一张天真的不留岁月痕迹的脸,没个正经。他在很夸张地介绍完大家的姓名特点等等的时候总结说:各位都看出来了,这些可不是一般的人。指着自己说:本人姓不好,姓朱,猪头猪脑的朱,朱某,兄弟姊妹们在一起多关照,多开心。

第一次见到朱哥是在一个初秋的饭局上,颀长的身材,一条浅米色的长裤,白衬衫,令人想到洁癖。这个干净利落的男人,也许对于卫生或生活,有别的男人没有的挑剔。同伴S 说她喜欢这样干净清爽的男人,可以理解,人们都喜欢。

忘记了酒桌上说些什么话,s私下给我讲了一下他简单的职场经历,说他本年轻有为的人,很早就做局长了。下属部门贪污,连累了他,虽然只牵涉到他的前任,他还是辞了官。那天我穿了件孢子,领口有三朵绣得夸张的花,他仔细地看了看,还开了个我忘记了的玩笑。初秋的夜晚,风有些寒凉。再见又隔了许多天,不记得是哪一天哪家饭馆的桌上。后来在一个歌舞厅再见到,他记下我的电话号码。在蓬莱的海边,我刚游泳上岸,接到他的电话,已经是夏天了。回到曲靖,他约喝茶,去他的办公室,聊有关茶叶茶壶的事。我带去一个壶,说给他,他不受。

去歌厅唱歌,照例还喝酒,朱哥酒量大,没有见他醉过,他喝的多了,就开皮肤科医生朋友的玩笑,说下次要有美女去看病,要通知他去,好看看摸摸美女的好皮肤。一副垂涎的摸样。散场了,他照例很细心地提醒大家:拿好自己的袈裟各等。他为我披上外衣,说:穿好你的袈裟,不要像上次一样掉了。

他有许多朋友,从前的同事,各界朋友,大家常常约着他吃饭,唱歌。说没有朱哥的饭就不香,喝酒就没有滋味。他不做官了,闲,下了班就有不少的时间。在饭桌上,他总有许多笑话幽默,让大家开心,朋友说没有朱哥吃不好,玩不好,怎么能没有他呢?每次朱哥一招呼,大家都齐到,极少有推辞掉的。同去的朋友说朱哥很像是大户人家的管家,精明能干,什么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什么人都伺候得妥帖安稳。他安排人在餐桌上的位置,注意到每一个人的需要,和服务生交代细节,只要他想到的,都做好安排,目的是大家吃好玩好。他做不到总理,还真有点屈才。

阳光空茫的春天他说:总觉得虚无,没有找到活的意义。我说你活着的意义,只能在你死后,看看大家是怎么样怀念你。咋个这样说呢?没有好话。他嗔怪。

还是在餐桌上,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告诉他:朱哥,你的女同事说你不近女色呢。他急了:谁说我不近女色?纯属诬蔑,陷害,不是当着美女的面,说我无能么?人要会干一些事才好,不会干要感到害羞。痛心疾首的样子,逗得大家狂笑一气。我们都知道,朱哥最离不开朋友,也最喜欢接触新朋友,他的身边总是朋友一群,美女如云。和朋友在一起,给他们带来快乐,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他最开心。谁需要他帮忙,只要打个电话,他就全力以赴,从不推辞。

朱哥的皮鞋总是贼亮的,一尘不染。他有个习惯,即使要丢掉的鞋子,也不喜欢看着它脏,要擦干净才丢。他说,好歹陪了我那么几年,走了那么些路不容易。常常我看到自己风尘仆仆的鞋子,唉,就是朱哥扔垃圾箱的鞋子,也得比我的干净呀,不免惭愧。

叫了几个好友来家里吃饭,朱哥很高兴地先来了,美女朋友刚进屋,他一步跨到门口,做极端殷勤状,接过她的包,不料她后面还跟着老公,看着人家老公严肃的脸孔,朱哥不免一阵尴尬,怪我只说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美女朋友,没有说明还有别人。下次见到我的好友,就着酒说:你怎么常常要把老公带做跟班呢?不兴的。

朱哥有一天看了我的文章,说看不懂。又说读小学的女儿告诉他: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你写到作文里了,说的是某天你和我一起去做某事。他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懂得他的意思:他希望哪天我也把他写到文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