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如清晨临在般惊醒,睡眼探路,踉踉跄跄

  灯亮起,发现自己站在客厅,一切都在黑暗中操作,没有任何犹疑,不需要视力。当然,这个客厅我每天要来回几十次,十年下来,在心理上成了盲人。因为一切都熟悉而自然。

  原来我不是去WC,是挂记着昨天那条气息奄奄的琉金。

  昨天我眼睛血红定在电脑前,中邪似的与一位未谋面的网友对骂,她用语言攻击我的家人,我则抓住她的血统侮辱,丧心病狂,完全没有意识到在我旁边屋子玩耍的乖女儿和她一样的具有1/2本国血统。

  好友用各种方式唤我回头,甚至说:“你再说话我就从此不理你了!”我置若罔闻,一意孤行,直到理屈词穷落胆败下阵来。

  女儿大概看我脸上杀气腾腾很恐怖,始终没有过来。通常她一定要坐在膝头缠着我讲老妈版purple crayon,我们一起画—-直到画到对方脸上……

  女儿在背后很小的声音:“那条穿长裙的鱼被那个大的追着咬呢。”

  “是吗?它们在玩儿呢。”我头也不回,键盘上噼噼啪啪,耳朵似乎有了塞子。

  后来发现自己眼睛很痛,原来已经夜幕降临。海边的城市天黑得早,我居然还是觉得要像家乡那样78点钟才进入正题。十几年调整不过来这个愚蠢的生物钟,比如12月就开始严阵以待冬天,偏偏我们这里要到翌年2月才是实际的三九隆冬。

  有时候,直觉欺骗自己,甚至,一半的大脑觉得荒谬也是还要一错再错。也许因为这样的盲区,才需要锻炼自制力。

  我不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更可怕的是还会强力反弹,伤人伤己。如同偶尔回首发现很多失去的最爱都是因为自己的咎由自取。同样,面对一些流言,一个未谋面的网友,我做了让自己,大家都痛心的事。

  朋友们尽管没有忍心责怪我,还说理解这不过是一时的心情,我很感动。我爱家人胜过一切,由于我的过失,把我深爱的他们放到大庭广众下被人辱骂,这是我无论如何不能原谅自己的。

  可是,我在那几个小时里,脑子里除了对方这个假想敌无限扩大之外,无他。

  女儿再次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我饿了。”我也饿了,不过却没有食欲,尽管冰箱里塞满我周日做好的各种风味。

  再次颓然倒在电脑椅上,大脑的空白中渐渐浮起了一些记忆。冷静!一个朋友插进来说。是啊,为什么我一开始不采取这样的思考方式呢?生命中能有多少个美丽的春日下午被浪费呢?我伤害了她,自己也难受得要命,更何况我相信都是误会,我真是蠢之极致。

  

鱼儿们也到了晚饭时间,我终于看见那条琉金倾斜着身子抖动着,两腮频率很快地一张一合。夫说鱼儿这样的姿态就是离大限不远了。我有些惊恐,这是夫和女儿的宝贝,虽然我一直主张养个可以搂在怀里抚摸,或者可以一同散步的。无奈他们两个都恐惧毛皮动物只能作罢。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学校生物课上说加一点盐可以延命,剩下的只有祈祷了。



这条垂危的美丽琉金占据了我们到睡觉前的几个小时,先把它放到另一个鱼缸里,铺上小石子,女儿自告奋勇地奉献了自己的珍宝—-各种贝壳。可是它似乎更弱了,肚子翻起来,眼睛居然半闭,若不是偶尔抽搐,简直如同浮尸在水面上无助地飘着。

我们没发觉它在那里不快乐,原来的鱼缸宽敞明亮,几条不名贵却很健壮的家伙怡然自得,也许它们出于本能无法接受这条有美丽长裙的家伙,而我看到它们追逐争先恐后居然认为是在嬉戏。

我尽职地按时投放饵料,清洗,换水。可是它还是被我忽略了,在情感上,我一直不相信一条鱼有所谓的stress

此刻,暗黑的凌晨,我凝视着它,看它小小的生命做最后的挣扎,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它能捱到天明么?至少,女儿醒来吃过早饭后。

想起半年前牺牲的一条,我们偷偷埋在花坛,女儿问哪里去了,我说大概趁我们睡觉飞走了。女儿对我的低级童话很生气。这次怎么说呢?她正是如同朝露般的年龄,如何告诉她死亡是什么,说实话我也没勇气拿起那个凉凉的僵硬。

可是我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我没有听懂它语言的超能力,只能哀伤地看着,等待奇迹。如果我早些发现它过得不舒适,如果昨天我不去打无聊的嘴仗……时间不能复原,说如果都是没用的。

奇迹出现了!中午时分,它突然翻了身,游了起来。我疑心是回光返照,更加悲痛。几乎是眼睛酸痛盯了它近半小时,然后给它投放了一点点食物,它欢快地到处捕捉,终于可以断定它走出了the light tunnel

此刻的我竟然泪水满眶,觉得自己的怨气和计较是如此的卑微和不值得。

只有挚爱离去时才知道“曾经”是那么的短暂,只要拥有一点点美好,就要百倍珍惜。

生活中有很多重要的和不重要的,永远记住和必须被忽略的,我似乎渐渐明白,当我看到那条美丽的琉金在自己的世界重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