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熙熙攘攘的街

住在昆明的房子位于市中心,出门就是青年路,红十字会医院,鳞次栉比的购物中心,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买菜去百盛超市,楼的下面是一个西餐厅,消费便宜,常常看到有各种人聚在屋里,讲着励志一类的话,仿佛传销那种。边上是枫丹白露,从前是一家极为高端的西餐厅,朋友去过,说包里的钱少了五千就不要去那里吃饭了,门口站着身材笔直穿着黑色制服的保安,对进门的人矜持地行礼,后来改成了高端中餐厅,看到进去的人并不多,现在不知成什么了,好像是一个私密的会所一类。经过地税厅,是高端的酒楼,客人在停车场停了车,从上面就可以直接进入。我们住的房子和这些酒楼,据说都是一个女老板十年前盖建开发的。

去往人民路的拐角处,是一个常年在这里卖花卖鞋垫的老婆婆,她只有一只手,每天收摊很晚。路过盘龙江边报刊亭的小广场,看见众多坐着小憩或晒太阳的人,年老的人居多,有时成了团,在树下吹拉弹唱。盘龙江的江水缓缓地流过他们身畔,带着泥沙的颜色,浑浊的,那应该是牛栏江引到滇池的水合着早晨下的雨水,不日就可以看见清清的江水和滇池水了,幻想中可以看到旧时老昆明的鲤鱼在河水里面跳跃,这样想着真好。卖水果的、各种烧烤小吃摊聚集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绵延几百米,多得不计其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敢吃那些在街头灰尘里烧烤出来的东西:苞米、红薯、臭豆腐、各种可疑的烤肉烤鱼、手抓凉皮各种、、、、、城管也许放假了,这些人可以在这里自由地卖吃食谋生。

医院傍边的街道上,一个高高个子,穿着睡衣在街道上行走的人,脸上带着重返生活的笑容看着热闹的人群和各种摊点,行动有点迟缓,年纪不过四十多的样子,是住院的病人吧,看到了亲切的生活景象。也许他大病一场刚要痊愈,也许不久于人世,不管怎样,这一片繁忙景象都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记:一个雨过天晴,阳光灿然的午后的街,这些熙熙攘攘的假日里的人,应该是美好温暖的记忆吧。

乞丐永远是拥挤街道的不会缺少的风景,盲人在地道出口组成了一个小乐队,拉着胡琴,敲着鼓,唱着歌,有着固定的地盘。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一手抱着个孩子,唱着他自己都没有清楚明白的歌词。又一个缺了脚,曲着背的男子,趴在街道上乞讨,一看很震惊,那是人吗?不是,至少算一个生命吧?只要是生命,活在阳光下,就总有活着的理由吧。

年轻人站在街道两边分发着各种广告和杂志,有健身美容的,更有医疗、减肥的,封面大多是帅哥美女,或是什么专家,印着各色广告:美容、隆胸、看病、人流、不孕、、,那些纸上文章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大多讲的是私密性很强的那些话题,我在农村的亲戚朋友家看到不少这样免费的街头散发的东西,几乎变成了他们日常生活的文化大餐,不知道可悲还是可喜。人们的知识如果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取得,让人无语。芸芸众生,营营役役,如果有人画一下,也许又成了新时代的“假期街景图”,和“清明上河图”有得一比。

农村的年轻人进城了,他们出来打工,在城里生活。在工厂、商场、菜市场、酒店、办公楼、、、、村里已经没有年轻人了。朋友的姐姐前些年在工厂得了病,和她一起得病的四五个姐妹都相距去世了,姐夫带着她到他们家从前下乡过的村子租了一片地,盖了几间简单的房屋,种地喂鸡放羊,过农夫农妇的生活,当初认为乡下空气新鲜好,植被好,对恢复姐姐的身体有好处。几年过去,姐姐的身体渐渐恢复正常,她种的辣椒茄子熟了,自己吃不了烂在地里,朋友就带我们大家去摘回城里吃。姐姐习惯了农村,不再回去了。

妹妹家的小保姆进了城,不愿再回农村家里,小学没有毕业的她,整天好逸恶劳,碰到一个刻苦耐劳卖电脑的男友,也是从山村到昆明打工来的,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在昆明买了房子和车子,养了个孩子,变成城里人安居乐业了。给我按摩的女子也在城里买了房子,和男友一起养个孩子,说等五六年以后还请房贷,以后在城里生活也好,要是回乡下老家,就把房子卖了,得的钱也够在农村盖一栋房子的。

城市就这样拥挤起来,热闹繁华起来。红十字会医院被各地前来看病的人挤得水泄不通。走在街上,眼前的景象慢慢淡漠了去,仿佛只是我一个人在走着,往日和往事记得越来越清晰,我一时不能分辨,从前读的那些古今中外的书和现实的分别与距离,感到自己是在渐渐地老。城市该是年轻人的,他们在这里梦想,打拼,而我也许该回到老年的乡村去,找出一本本书,在松涛声里,在清风中,在明月下,在春天早晨,夏季的黄昏,秋天的晚上,冬日的下午,慢慢读来。期望小河水清清地流淌着,希望污染不会蔓延,那条记忆里小村边的肖金河仍然如初,那鱼米之乡永不会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