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他使汉语成为美国主流课程(转帖)

他使汉语成为美国主流课程

  年龄:56岁

  居住地:美国芝加哥

  职业:全美中文学校协会会长

  何振宇和家人的合影

  何振宇在办公室

  在美国出生,生长在中国,何振宇应该算是新中国成立后最早的“ABC”(在美国出生的华人)。他的父亲是为研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做出重大贡献的中科院资深院士何炳林先生,而他的母亲陈茹玉女士同样也是中科院的资深院士——何振宇就生长在这样一个“院士之家”。

  1956年,何炳林先生放弃了美国的工作,带着全家人回国,当时只有4岁的何振宇也跟随父母一起回到了祖国。何炳林先生与南开大学颇有渊源,而何振宇同样与南开大学结下了不解之缘:从南大附小、附中结束了小学和中学的学业后,他到内蒙古插队4年;1973年,21岁的何振宇又考上了南开大学,专修物理系无线电物理专业,并以连续3年被评为校级优秀学生的优异成绩毕业。1985年,何振宇到美国伊林诺州大学芝加哥分校电子工程系计算机科学专业就读,并获硕士学位;1988年9月,他在当时世界最大的加速器实验室费米国立加速器实验室担任计算机系统分析员,从事数据库的开发应用。

  在美国工作和生活期间,何振宇为美国华文事业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1989年,他参与了希林中文学校的创建、扩建及管理工作;1994年,他参与了全美中文学校协会的初创;2002年12月,又被推选为全美中文学校协会会长,极为有效地推动了华文教育在美国的发展和普及。

  【在美国出生】

  从小就在美国家庭中生活

  何炳林先生与夫人陈茹玉女士都成为了中国科学院的资深院士,而他们的三个儿子也都在各自领域中取得了一定成绩。在外人眼中,“夫妻院士”似乎就应该“教育有方”,会顺理成章地培养出三个有出息的儿子。

  由于父母忙于工作和学习,何振宇和他的哥哥从小就被寄养在一个美国家庭中。直到今天,依然可以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与这个美国家庭的深厚感情。这种“寄养”的关系不但没有疏远何先生与父母的关系,同时也把兄弟二人和马奎尔一家紧紧联系在了一起,现在,每有时间何振宇都会去看望马奎尔的四个女儿。两份亲情,让何振宇觉得自己比其他人更加“富有”。

  《城市快报》记者(以下简称“快报”):您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出国的?

  何振宇:我父亲先出国,我母亲1947年生完我大哥后才出国,他们一起在印第安纳大学读博士。拿到博士学位后,我父亲就到一家叫“诺尔可”的化学公司工作——这家公司主要做农药。我母亲在芝加哥一所比较有名的大学——西北大学继续读博士后。

  快 报:那您母亲的学历比父亲还要高?

  何振宇:在工业界,博士和博士后没有太大区别,博士与博士后的差别主要体现在研究领域。

  快 报:那么他们还有时间教育孩子吗?

  何振宇:1950年,生我二哥的时候他们还在上学,所以就把我二哥送到美国一个普通家庭中寄养,男主人是做木工的。1952年,他们搬到了芝加哥,我就出生在那年,他们把我也寄养在了那个美国家庭。我和我二哥从小就在美国家庭中生活,不会说中文,完全一副美国小孩儿的样子。每两个月父母会把我们接回家一次,或者去看我们。

  快 报:在那个美国家庭中生活感觉怎样?

  何振宇:这家的男主人叫马奎尔,他非常喜欢我们这两个孩子——他自己也有五个小孩儿,四个女孩儿和一个男孩儿,男孩儿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2006年我去看望马奎尔的女儿——她们比我的母亲小十几岁——说起小时候,她们都很嫉妒我们俩,认为她们的父母对她们不像对我们那么关心、爱护,当时听得我们非常感动。1985年,我回美国去看望老爷子(马奎尔),老太太已经去世了——去世前她对自己的女儿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Frank(何振宇二哥的英文名)和Norman(何振宇的英文名),他们要是回来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1985年,我到美国的时候老爷子身体也不太好,住在医院,脑子也有些糊涂了。可他躺在病床上一看见我就大喊“Norman! Norman!” 三天以后他就去世了,我和他的女儿们一起办了丧事。

  快 报:马奎尔对您要求严格吗?

  何振宇:马奎尔家对我们的管教非常严格,他们打屁股狠着呐。小时候我们俩特别淘气,记得有一次偷喝牛奶,结果让老太太发现了——她非常胖,好像美国老太太很多都是那个样子。她满屋子追我们俩,我当时钻到床底下,被老太太揪出来打了屁股。实际上这一家人对我们非常好,有什么事情都让着我们。

  快 报:现在还和这家人联系吗?

  何振宇:我们还保持着联系,他们一家人都非常好。他们是一个大家庭,亲戚多,后代也多,在他们居住的小城里有很多人都是他们的亲戚。我和我二哥每次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就租下一个教堂,一大家子差不多一百多人,各家都带些饭,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在美国生活】

  中产阶级没受次贷危机影响

  何振宇说,芝加哥有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也有世界上最丑恶的地方——芝加哥位于密支安湖边,景色非常漂亮,但南半部都是贫民窟。芝加哥的商业和工业都很发达,全美最大的几个实验室都集中在芝加哥,其中就包括何振宇所就职的费米国立加速器实验室。

  受次贷危机影响,美国经济也出现了滑坡,这一点何振宇深有感触:过去美国的全职太太特别多,现在她们迫于生计也出来找工作;作为美国重要的研究机构,何振宇所在的实验室也被削减了研究经费……

  快 报:工作之外还有什么爱好吗?

  何振宇:以前我也没有太多的体育爱好,现在上了年纪就只剩下遛狗这一项了,业余时间基本都用来忙社团的事。我学的是电脑,所以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电脑上。我们家的电脑都放在地下室,所以有时候老婆说我是搞“地下工作”的。

  快 报:您的太太现在也在工作?

  何振宇:是,她也工作。按照美国人的传统,丈夫要是上班妻子一般就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但现在有人说美国的好日子已经没了,太太们也要出来“谋生”。在华人圈,一般太太们在家闲不住。我太太刚开始找工作时英语还不过关,职务也很基层,就是在食堂帮忙,现在已经做到了财务总监助理。

  快 报:学历很重要吗?

  何振宇:美国很重视学历,但同等条件下拥有更多工作经验的人会得到更大优势。总的来讲在美国只要认真工作,生活就会越来越好。

  快 报:次贷危机是不是对美国经济产生了很大影响?

  何振宇:次贷危机对经济确实有一定影响,从我们实验室来讲预算也有所降低。我们和日本正在竞争一个项目,如果预算减少的话,很可能在这个领域被对手领先。

  快 报:次贷危机对您的生活有没有影响?

  何振宇:没有太大影响,因为我们现在算是中产阶级——凡是遇到经济危机时倒霉的总是底层大众。我们买房子时基本都是固定利率,每月只需要交固定的钱。有的人购买力不是那么强,前几年利息低的时候,他们就向银行借了比较多的钱,买了价格较高的房子,次贷危机爆发,利息比原来高了好几倍,以他们的还款能力无法偿还。依我的观察,在次贷危机中遭受损失的一般都是中产阶层以下的人群。

  在美国,买房子是家庭的第一大支出,最通俗的评判中产阶级的标准是“一套房子两辆车”,在美国买房子几乎没有不贷款的。美国人的观念是超前消费,人人都向银行借钱。银行也鼓励贷款,但有一个重要标准就是贷款者的信用。

  快 报:以您的收入来说,您现在的居住条件怎样?

  何振宇:我在国家实验室工作,相对工资比较低。我的一个同学在朗讯工作,工资至少比我高一到两万美元,涨幅也比我们高,而国家单位涨工资都是根据通货膨胀来计算。我的收入并不算高,现在住的房子大概180多平方米,有前后花园,当时花了14万美元购买的,现在已经涨到快30万了。

  快 报:您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

  何振宇:我喜欢现在的工作环境,虽然工资相对低一些,但环境更宽松,像在大学做研究一样,上班对服装也没有要求,不用西装革履,穿着短裤拖鞋也能上班。在国家单位工作也没有私人公司那么大的压力,学术气氛更浓,就是人比较容易变得懒散。

  快 报:国内现在很多人都特别关注如何理财,您在美国买股票吗?有没有什么理财心得?

  何振宇:最近我在看一些报纸杂志时,经常能看到说中国的太太难当的文章,她们不但要照顾丈夫、孩子,还要买股票,为他们未来的生活筹划。我也买一些股票,但在买之前会做很多研究,看上一段时间后再买。我一个月固定投入几十美元买股票——美国的股票可以买一股,也可以买半股或0.1股,虽然买的少,现在也涨了一倍多了。

  快 报:您喜欢旅游吗?

  何振宇:这几年因为父母身体的原因很少旅游了,在美国上学的时候经常几个人凑点钱租一辆车就去玩了。当时的留学生都没有太多钱,能买得起车的,也就是买一二百美元的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买回来后就到图书馆去查书,然后自己修车。

  【在美国工作】

  为在美国的华人办中文学校

  现在,汉语在美国已经成为一种热门语言,越来越多的学校开设了中文课程,甚至用汉语授课。汉语现在在美国的火爆程度是何振宇始料未及的——怎能想象,当年他在美国甚至找不到一所能够教授简化字和汉语拼音的学校。

  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情况下,汉语学习已经得到美国的官方认可,甚至成为高中课程AP项目之一。谁又能想到这些成绩的取得,不过是几个留学生当初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受到基础的中文教育?现在,希林中文学校年纪最小的学生只有4岁,最大的已经十五六岁——还有更多各个年龄阶层的人渴望学习汉语,而这种学习热情正是基于美国国内“中国热”的大环境。

  快 报:您还记得小时候刚来天津的事情吗?

  何振宇:我对天津的印象很零散,但有一个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有一次父母回国,我们到一家餐厅去吃饭,突然停电了,我被一根鱼刺卡到了嗓子,这应该是我在天津最早的记忆。还有一段记忆是跟我爷爷有关的,当时爷爷住在浦口道,家里有很多玩具,我那时特别喜欢中国的弓箭,总拿玩具弓箭射气球玩。

  后来我们搬到了南大住,我父母工作特别忙,我外公会说英语,我们在家都用英语对话。我从小几乎就没听过中文,所以那时也不会说中国话。我和我二哥上的是南大幼儿园,当时可以说是“大闹天宫”——老师说的我们都听不懂,而我们俩也已经习惯了美国的教育方式,约束很少,所以表现出来就是比较“疯”,老师也管不了。这样时间长了幼儿园的阿姨就受不了了,她们和我父母说,以后我们要是再说英语幼儿园就不要了,这就逼着我们家把语言环境变了,大约半年时间我们就会说汉语了。

  快 报:这种问题在华裔家庭中普遍吗?

  何振宇:是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小孩回到美国后很快就把中文忘了,所以从1989年开始我们就着手建立了中文学校,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

  快 报:办中文学校就是为了孩子?

  何振宇:我们都有一种“中文情结”,不管怎样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学会中文。这里面有两层意义,一是学会中文可以让孩子继承中华文化的传统;另一方面,中文对他们今后的谋生也很有帮助。我们决定了以后就开始找中文学校,可当时美国的中文学校几乎都不教简化字和汉语拼音,最后我们决定自己来办——七八个孩子就在一间地下室开始学习中文了。当时一说学中文大家都很有热情,我找到了母校的一位副校长,他对中国印象很好,免费借给我们一个教室。就这样,在1989年我们成立了第一所中文学校,名字叫“希林”——取希望成林的意思。

  快 报:希林在全美的中文学校中处于什么地位?

  何振宇:到1994年全美中文学校协会成立,根据当时登记在册的情况来看,我们这所学校是全美第一家经过政府批准、正式注册教简化字和汉语拼音的学校。学校刚成立的时候总领馆对我们也很支持,送来很多教材。

  快 报:学校刚成立时应该遇到不少困难吧?

  何振宇:还好,中文学校的组织者和工作人员有很多都是像我们这样的留学生,在学校工作都是义务的,收来的学费也仅够发教师的工资。当时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让孩子能够学好中文。

  快 报:后来发展如何?

  何振宇:1991年以后,学校开始逐渐扩展分校,目前已经有9个叫做“希林”的中文学校了。

  快 报:教学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何振宇:办学过程也是一波三折,首先就是教材问题。有的孩子是几岁的时候搬过去的,这样的孩子还好一些,毕竟还有中国文化的底子;而有的孩子则是从小在美国长大,上完幼儿园就一口英语了。他们没有中国文化背景,所以学起中文来特别困难。

  随着办学地不断深入,我们也发现了现有教材中存在的问题。有的学生已经学了好几年中文,但真正能学会二百个字的很少。当地缺少中文环境,即便住在唐人街也没有这种环境,因为当地的主流语言还是英语。还有一点就是进度太慢,我们在教课时听、说、读、写一起来,可一周只有一两个小时的学习时间。美国人比较崇尚实用哲学,如果学了没用孩子就没兴趣。我的两个孩子都学了十多年的中文,认识的字也不是很多。美国的教育特点是鼓励学生独立、个人奋斗,所以在他们上了高中之后再想要逼着他们学习就不行了。

  快 报:这种情况怎么解决?

  何振宇:最近几年我们发现一种叫做“三瑞”的教学方法,它把汉字当做画来看待,将三千六百个汉字编成一篇文章,让孩子通过记住形象的方法来学习汉字。后来我们就尝试这种方法,发现效果还不错。学了只有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学生已经能掌握一千七百多个汉字。这种先整体后个别、先阅读后识字的方法还是很有效的。

  快 报:您觉得办中文学校最成功的是什么?

  何振宇:2002年,我开始担任全美中文教育协会会长,这期间经过我和全体华人的努力,把中文列入到了美国教育的AP项目中,就是把一部分大学的学分拿到高中来修,高中阶段学完这些课程后就等于为大学挣到了一部分学分。这就相当于把中文学习纳入了美国高等教育的主流课程之中。

  快 报:这个课程在我们看来相当于什么水平?

  何振宇:在美国,这个课程相当于大学三年级的水平,在汉语水平中算是中等偏下。以咱们的学生标准来看,应该是汉语学习的小学水平,但这些汉语课程非常实用。考试模式和托福差不多,考题都是一些比较实用的,比如在餐馆里叫什么菜等等,汉语考试能够被采用为标准课程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美国的教育系统和国内不太一样,各州有权决定是否开设这些课程,如果家长的呼声高,州政府就会开设这些课程。

  快 报:从中国去的孩子在美国学习有困难吗?

  何振宇:只要上过学,哪怕只是读到初中甚至只受过小学教育,到了美国也能成为好学生。咱们国家的教育会让孩子们掌握知识到很深的程度,孩子们到了美国,适应了美国的教育体系后很快就能做到举一反三,成为学生中的尖子。

  宠物也是家庭一员

  美国人对待宠物和我们不太一样,比如他们在介绍家庭成员时,一定会把家里的宠物介绍给别人,这是非常重要的。

  我曾经听说有人把餐馆里吃剩的骨头给狗吃,结果被邻居发现向警方报告,控告他虐待狗。因为狗应该有专门的狗粮,这样对待它不太“人道”。美国人对待宠物有时候也挺残忍,我们家养了一只猫,刚养的时候让打防疫针,后来还问我要不要把猫爪的指甲全拔了——当时我觉得太残忍,就没让拔。我们家什么都养过,主要是因为老大什么都喜欢,最早养的是老鼠——应该是田鼠,胖乎乎的。当时买了一公一母,不到两个月就生了一窝——后来孩子玩腻了,收拾宠物的工作就全由我来负责。因为田鼠数量实在太多,我就把它们都放生了。现在我们家的狗都通人性了,而且它还有一个特点是中英文都听得懂。

  我现在每天都出去遛狗,早晨是我太太跟着,中午我回家吃饭也会领着它们出去转转——这也算是一种身体锻炼吧。

【记者手记】

  本报记者与何振宇对话中

  有时候,“名人之后”不仅是光环,也是一种压力。

  很显然,幼儿园的阿姨没能抹煞他身上那种无拘无束的气质,聊天中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他如孩子般单纯率直的一面,只是经过几十年生活的沉淀,这种“无拘无束”变成了成熟后的洒脱和练达。也许何先生在希林中文学校创立之初没有想过它能取得今天的成绩,但正是凭借着认真和执著的态度,才使得汉语教育最终能够在美国登上大雅之堂。

  对事认真、执著也许就是“院士父母”留给他最宝贵的财富。

  本版撰文 本报记者 张帆

  摄影记者 齐琦(部分为翻拍)

http://www.tianjindaily.com.cn/epaper/cskb/cskb/2008-01/20/content_5430644.htm

关键字: none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