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家在国外的第一个新年是怎么过的,愿不愿意将你的回忆跟大家分享?我先说我的。


今天是年三十,可我们的课要一直上到七点。才五点多天已经黑了,望着教室外面的路灯,我的心思早已回到中国,家里人该吃完团圆饭了,正看春节晚会吧,不知今年有没有烟花。。。

教授的课讲得很好,我一直喜欢听他的课。很多学生不喜欢听的课就逃,可是他的课很少有学生想逃。教授是客座教授,他自己是生意人,我们这位教授的最大特点就是不管你什么时候遇见他,他都是那么一贯地衣冠楚楚,人虽然不高,可是腰板直直的,目光坚定但和善,总是那么彬彬有礼。下课时他想起来说,明天是中国的新年,祝大家新年快乐!班上的中国同学都鼓起掌,谢谢他。

我望望外面漆黑的天,看看同学们忙碌地收拾自己的东西,期望着有人招呼:过年了,大家聚一聚吧。可是除了熟识的同学之间相互打戏说着“恭喜发财”, 很多同学还要赶去打工,没有人有其他的表示。唉,可怜的我回去还是要吃旧菜。

刚来的时候,不怎么会做菜,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在做饭上,再说一个人吃得少,经常是煮一次对付两天。而且能在饿的时候很快吃到热乎的饭菜,这对于我来说非常重要,至少有一种心理安慰。当时觉得一边肚子饿,一边煮东西吃是不可以想象的,现在进步多了。不过,旧菜终究是不好吃,饿的时候还可以多吃两 口,可是吃到一半或七成时就吃不下去了,于是磨蹭着将旧菜放入冰箱。为什么磨蹭呢,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边说,吃多点吧,吃饱了今晚就不会饿了;另一边说,不好吃,实在咽不下去了。一边说,那就另煮新的吧,另一边说,唉,还得费那么多功夫,我已经很累了。最终菜是进了冰箱,可是肚子只是七、八成饱,精神上我可以说我饱了,可是我的胃不同意,它的动静大到在半夜里把我弄醒的事时有发生。为了应急,我也准备有糕点、饼干什么的,反正只要有东西填进胃里,它就没那么大意见了。把它骗得安静些我就能睡安稳些了。这样自欺欺人的情况持续了一个学期,我怀疑这会不会让我日后落下胃病。

从学校回到房间已经八点了(我一直不愿把这间房叫做“家”,因为家是心之归属,这里只是我的落脚之地),我休息了一下,照例到厨房里把旧菜拿出来放进微波炉里热,邻居Yeal也在厨房。

她是法国人,父母本是以色列人,七十年代就移民到了法国。她大学里毕业后就在布鲁塞尔找到工作,在幼儿园里当老师。她非常开朗,很喜欢唱歌,有她在就有音乐从她房间飘出来。她跟我说过她小时候的愿望是当一个歌手,她说她父亲是音乐老师,还给我看过他抱着吉他的照片。可是后来她意识到当歌手不容易,于是选择当教师。她说,那个讲台就是我的舞台,当我在那么多小朋友们面前演唱时,他们就是我的观众啊。我听了非常理解,一个能充分认识自己的人常常是快乐的人。

我告诉她明天是中国的新年,今天就相当于是圣诞前夜。她听了很高兴,祝我新年快乐,并问我有没有打电话给父母,我说还没有,她说,那就上网吧,我今天一定开着电脑。Yeal也是个非常热心的人,在她装好Internet后,她主动问我想不想上网,如果想,可以到她房间里上。后来我买了电脑,并告诉她如果从她的电脑里多加一根线连到我的电脑上,我们就可以同时上网了,她听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当我问到要不要付她钱时,她摇了摇头。就这样,我和她分享着同一条网络,只是她关机时我就得下线。如果遇到她晚上或周末出去玩,而我想上网的情况,我会事先跟她打好招呼,让她开机,这样我跟家人的约会就不会落空。有时她会主动告诉我,说她要出去,不过电脑会为我开着。跟她做邻居的日子就是享受她的关怀的日子,我不会忘记她的。

吃完饭洗完碗,我就迫不及待地趴在电脑前,一边把MSN打开,希望家人或朋友会有一两个冒出来跟我聊聊天,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别的网页。虽然当时已经是中国的凌晨,不太指望他们还能坚持在网上蹲点,可是心里不停在呼唤每一个熟悉的人,希望他们在梦里能听到我遥远的呼唤,能看到我晶莹的泪光里的期盼。

第二天大年初一,街上冷冷清清的。我一早就醒了,醒来就赶忙打开电脑,想看看有没有人在网上,还是没有。试了试IP卡,一直都是线路不通的信号在显示,于是我想到外面的电话亭去打电话回家,顺便去超市买些东西。出了门,想了一下,打电话的时候可不能哭啊,一哭老妈就以为我又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了。于是在心里排练着该怎么说,可是不争气的眼泪在说完第一字“妈”的时候就挤出来了,声音还充满了委屈。不能这样,我甩甩头,继续走着,将充满泪花的眼睛望向天空,天空被云层覆盖着,没有那么蓝,带点灰,一如我的心境。在看见电话亭后我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算了吧,等我买完东西回来也许就好了。

回来的路上再一次经过电话亭,它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看着它,脚步犹豫着,我在心里默默地准备着,可是寒冷的空气不能使我的心绪平静下来,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在开口的时候不蹦出来,可是我不要在过年的时候让老妈听到我的抽泣,最终我都没有勇气走进电话亭。回头看看它,它就象是一个被拒绝了帮助的陌生的好心人,无奈地、不解地站在那里。

第二天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是国内的号码。我拿起电话,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妈妈张口就向我抱怨线路太忙,说他们年三十和初一都拨过我的电话,可是总是占线。我理解,没有特殊原因他们不会不和我联系的。你怎么样啊?妈妈问,身体还好吧?过年了,吃什么啊。。。我笑了,妈妈就是妈妈,无论什么时候打来电话都会问到吃什么,民以食为天就是母亲对远在异乡的孩子的这个问候的最好注解。我笑着回答,没有眼泪,不带一丝伤感,没有一丝犹豫:我焖鸡翅,焖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