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丈夫林浩是大学同班同学。1997年,我们的儿子出世不久得了肺炎和哮喘,请了几个保姆都不如意,我只好辞职回家当了全职太太。

  没想到这一当就一直当了下去——虽然儿子两岁的时候身体已经康复,但林浩说:他挣的钱已经足够我们用了(作为公司
的部门经理,他月薪过万,而我当老师的月薪仅1000多元)。

  我之所以被说服,最主要是林浩的那一句话:“苏瑾,我的工作太累了,我特别希望,每天下班能看到你和儿子一脸安详地等我回家,这使我有一种踏实感。”我无言。我爱林浩,为什么不能为他付出呢?

  林浩的工作干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他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我的闲暇时间慢慢增多,我提醒林浩: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去逛滨海路——那是我们大连最漂亮的地方。

  但林浩频繁地在国内外出差,虽然每次他都会记得给我带礼物,但我能够感觉到,林浩这样做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因为他的礼物距离我的爱好越来越远。

  谜底没能保持多久。2000年秋天,林浩公司职工集体去泰国度假。回来之后我翻看他拍的相片时,看到了他们集体的合影:他们站立的姿势很随意,其中一个女孩侧脸凝视着林浩。好像有什么感应似的,我的心被莫名地刺了一下。

  “这个女孩是谁呀,长得很漂亮。”

  “她呀,一个同事,很漂亮吗?我倒觉得一般。”

  我的心一沉,真奇怪,只顾看报纸的林浩并没有抬头看我手中的相片,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谁呢?

  注视着相片上那个清秀典雅的女孩,我的心里有了隐隐的不安。我了解林浩,他一向对气质好的女孩欣赏有加。

  几天后,我借口钥匙被锁在家里,没有打招呼就径直去到林浩的公司。办公室里,林浩和一个女孩趴在桌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正在亲热地看着什么,对我的不期而至,两个人都有些惊慌。

  女孩冲我尴尬地笑了笑就出去了。我觉得她很眼熟,很快想起她就是那张相片上的女孩,只不过本人比相片上的她更漂亮。

  林浩显然很恼火,在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也没说。到家时他才开口道:“苏瑾,我希望你下次别再忘了带钥匙。”这种冷冰冰的口气让我的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流下来。我迅速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不想让林浩看见我的泪水。

  当晚,在我努力装得平静的询问中,林浩承认,他和那个叫“文雅”的女孩已经有一年多的亲密关系。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原以为,林浩会极力否认的,但他没有。这更加深深地刺痛了我。他竟能如此坦然!如此毫不在乎!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林浩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她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我无法抗拒。再说,她也表示过,她只要一种感觉,不会要求我和她结婚。”

  “那你对我呢?”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必须问个明白。

我重新接纳了林浩

  他说得对:生命是脆弱的,幸福也是短暂的,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是我们不可预知、不可抗拒的。

  生命中我们能够自己掌握的东西并不多,为什么我们还不抓紧时间去把握眼前的幸福呢?

  我和林浩重归于好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就去了滨海路。

  久违的滨
海路苍翠欲滴,海天一色,风光比以前更加旖旎迷人。

  站在北大桥上,我和林浩把深红色的玫瑰花瓣一点一点地撒进了碧波荡漾的大海。

  大海寂静无声,我们默默无语,玫瑰花瓣寄托着我们对飞机出事遇难者的哀思,同时让我们永远记住:忘记仇恨,珍惜生命和快乐。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好像已经没有了什么感觉。可我还是觉得我不能离开你,我还是爱你,只不过,这种爱亲情成分更多一些,和我们当初的激情是不一样的。”

  听了林浩的话,我的心坠入了深渊。

  我要离婚

  一个星期后,我向林浩提出了离婚。林浩没有同意,他反复强调,希望我好好想一想。我不愿再想。

  我把孩子送回南京的父母家中,然后报名参加了电脑培训班。我必须出去找工作,为了自己以后的生活,也为了自己被忽视的尊严。

  2001年的春天,我应聘到了一家公司做文案策划。但我的离婚进行得并不顺利,林浩仍旧不同意。他一直认为我是在和他赌气,拖一段时间后,我会回心转意的。

  2001年5月,我通过法院起诉离婚,正在国外培训的林浩没有到庭,他的代理律师替他出庭并阐述了不离婚的理由,不久,法院驳回了我的诉讼请求。

  我只能等到半年后再次起诉。这期间,林浩数次打电话给我,说希望我们能够理智地好好谈谈。我们谈了几次,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2002年1月,眼看到了我可以第二次起诉离婚的时候,一场车祸使我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在我住院期间,林浩多次来看我,代替我协助交警与车祸肇事人谈判,并处理善后事务。

  有时候,看到他跑得满头大汗,我心里有些感动,可一想到他无耻的背叛,我心里又恨他。

  出院后,我没有马上继续进行离婚诉讼,转眼间就到了五一节前夕。我的母亲带着我的儿子去了北京的大姨妈家,几次打电话来劝我去北京与儿子团聚,并散散心。

  4月30日晚,我踏上了飞往北京的班机。走之前,我给林浩打了电话,希望大假过后我们能协议离婚,他同意了。

  坐在飞机上,我的心情是麻木的,当时的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趟北京之行会给我的生活和我的人生观都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变化。

  在北京,姨妈家的表姐天天陪我逛街,她说逛街是女人解忧的最好办法。5月6日,独自在街上溜达的我,意外地遇到了大学同学陈某。

  上大学时,他和林浩曾经同时追求过我,如今他在广州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陈也许从我忧郁的神情中看出我生活得并不如意,便热情地邀请我去广州玩。

  鬼使神差地,我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就这样,5月7日,原本应该回大连的我去了广州。

  临走前,我对母亲撒谎说回大连。毕竟,我觉得贸然答应一个曾经追求过自己的男人的邀请,有些难以对人启齿。

  我怎么也没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场意外的灾难和我的逾期不归,竟会使我的家人及林浩受到巨大的惊吓、引起恐慌。

焦急的林浩失声住院

  5月7日晚9时,一架从北京到大连的飞机不幸坠入了大海,这就是令人闻之变色的“五七”空难事件。

  第二天一大早,林浩就焦急地打电话找我,我的手机没开。公司说我没有回去上班。

  林浩一听就急了,他辗转找到了北京我的大姨妈家的电话,姨妈一家人
也正在为我昨天离开之后杳无音信而惊恐万分。

  林浩听到这种情况,惊慌而又痛苦。后来我听妈妈说,林浩当时声音就嘶哑了,颤抖得语不成句。

  林浩心急火燎地开始给有关部门打电话,核实我是否在那架可怕的飞机上。但当时的情形乱极了,飞机上乘客的名单只核实了一小部分,他没有问到我的下落。

  仅仅半天,林浩的嗓子就失声了。他公司里的人知道我有可能在那架飞机上,都来安慰他,林浩只是默默地流着泪,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他的外籍总经理非常同情他,破例允许他回家休息。林浩没有回家,他找来好朋友帮他四处打电话找寻我的行踪,而他就坐在旁边紧紧地盯着,生怕听漏一个字。当时我在广州也知道了令人震惊的空难,我正在和陈一道庆贺我的幸运……

  当晚,林浩的朋友一直陪伴着他,林浩不顾嗓子疼痛,非要拉朋友喝闷酒。

  他一边喝一边流泪,他用笔写道:“我真是混蛋,如果不是当初我犯的那个错误,她不会和我闹离婚,不会去北京。是我害了她,现在失去她,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可是,这一切还能挽回吗?哥们儿,一定要记住我的教训,如果你爱老婆,就一定要对得起她,要对她好。”

  朋友也流泪了,两个男人哭成一团。

  第二天,遇难者名单又出来了一部分,林浩还是没有得到我的消息,他的鼻子和喉咙都开始流血,朋友把他送进了医院。

  这时候,远在广州的我突然想起应该给北京的妈妈打电话,并告诉妈妈我将在10日回大连。

  妈妈接到我的电话当即哭了起来,从来没有责骂过我的她厉声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你担心!你只顾自己游山玩水,你就不想想我们大家提心吊胆的痛苦吗?林浩已经为你担心得住进了医院!平时,你总是埋怨别人如何自私,如何对不起你,你自己呢?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感谢失而复得的一切

  我赶紧拨通了林浩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林浩一下子愣住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喊出了一声:“苏瑾……”他怕我听不见,立刻把电话交给了身边的朋友,他在纸上写,朋友照着念:

  “亲爱的,请原谅我,回来吧!你知不知道,在失去你的恐惧中,我才明白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保证用余生来补偿你曾经失去的一切,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打击。有了最可怕的一次经历,我才明白生命太脆弱了,幸福也是短暂的,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转瞬间一切都有可能失去。求求你,给我们大家一个机会,抓住眼前的幸福,别再为我过去的错误浪费时间和生命了,好吗?”

  我怎么会想到,我和林浩之间的这一次触及灵魂的谈话,竟然是通过第三者的口进行的。

  当晚,我从广州飞回大连,林浩来机场接我。

  仅仅三天的时间,他憔悴得连站都站不稳。但看到我,林浩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异常地明亮。

  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狂吻不已,口里喃喃地说着:“谢谢,谢谢。”

  很久没有和他如此亲热地接触过了,还当着那么多人,我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奇怪。我问他:“你谢谁呀?”

  “谢天,谢地,谢你,谢所有的人!谢谢能够让我失而复得的一切,也谢谢自己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林浩的一大堆话说得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