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半导体教父张忠谋 　


文/本刊台北记者 丁雯静   


 
　　上榜”全球25位最具影响力的企业家”统领6大科技公司20000人


性格强悍、浪漫，创造半导体传奇


　　对老一辈的台湾民众来说，他们最景仰的企业家是台塑集团董事长王永庆；对年轻一代的台湾民众而言，台积电董事长张忠谋绝对是他们心目中最具份量的企业家。张忠谋是何许人也？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没有柳传志，中国计算机信息就不会有今天的田地；同样的台湾如果没有张忠谋，台湾的半导体产业（IC）恐怕也很难在全球科技产业占有一席之地。


　　在台湾一般传媒都以半导体之父来称呼张忠谋，他不仅在台湾科技界具有影响力，更是全球知名的企业家。根据美国时代杂志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共同票选，全球最具影响力的25名企业执行长，张忠谋名列17，仅次于香港工商巨子李嘉诚和大陆联想的柳传志。除此之外，张忠谋也是亚洲最高薪的专业经理人之一，年薪加红利超过150万美元（约1200万人民币）。他所领导的的台积电即使遇到全球半导体不景气，依然还是维持赚钱的状态；而台积电是台湾投资人公认最佳的绩优股，更是所有的基金经理人投资台股的必买标的。


　　已进入古稀之年的张忠谋，虽然已满头白发，但精力惊人，每天工作超过12个小时，他旗下共有六家高科技公司—-台积电、世界先进、慧智、力晶、德 、美国晶圆科技，台积电更是世界晶圆代工的第一品牌。正因张忠谋有如此大的能奈，台湾政府迟迟不愿这位科技教父，太早进入大陆布局，一来是深怕走了个指针人物，间接承认台湾丧失科技优势；二来是希望台湾握有两岸可以谈判的经济筹码。


　　张忠谋深知自己处在两岸特殊政经情势中尴尬的处境，因此特别谨慎处理两岸投资事宜；在张忠谋的全球战略思考中，赴大陆投资原本是在必行；然而仔细观察台积电目前在大陆的投资布局，却仅在大陆设办事处，和台湾另一个半导体龙头联电积极在大陆合纵连横的投资策略相比，台积电可以说是鸭子滑水。台积电低调的投资策略，其实和张忠谋行事谨慎的个人风格有相当大的关系；也正因为张忠谋总是步步为营，才能成就今天的台积电。


　　15年前，离开了美国德州仪器，张忠谋说：”由于当时德州仪器对半导体的看法和他有极大的分歧，再加上，当时台湾正广邀海外科技人才回流，在台湾科技之父李国鼎的力邀下，才来到台湾”；而当时张忠谋在德州仪器的头衔是集团副总裁。放弃了海外高薪的机会，1985年，张忠谋返台担任台湾工业技术研究学院院长；1987年，创办了举世闻名的台积电。


　　目前张忠谋旗下拥有超过两万名员工，这里集结了台湾和来自世界各地的科技菁英，集团总资本额将近2000亿新台币（约500亿人民币），去年营收超过3000亿新台币（约750亿人民币），和台塑集团的业绩不相上下。


　　事实上，张忠谋设立台积电并不是一帆风顺，返台前几年，张忠谋美式的领导作风，引来相当多的批评，很多员工无法接受这种强势的领导文化，再加上，张忠谋要求完美的挑剔个性，更让当时的台积电员工吃足了苦头。”刚到台积电的前几年，假日加班是家常便饭，不但紧张到胃抽筋，有时做梦还会梦到Morris（张忠谋的英文名字）叼着烟斗在骂人，真是太可怕了！”一位台积电的老主管开玩笑的说。


　　”还记得Morris对我们干部说，台湾的半导体搞专业代工是惟一的出路，其实我是半信半疑，一来台湾当时并没有半导体的代工基础，二来台湾半导体的人才并不充裕，该如何做，我们都没有太大把握。不过我们看Morris如此执着，做得这么起劲，心想跟着Morris应该不会错，因为他那种时而强悍，时而浪漫的性格，有种令人不得不对他佩服的领袖气质”一位台积电的高级主管如是说。


　　尽管员工半信半疑，张忠谋还是不改初衷，因为他知道，”在科技产业专业分工愈来愈精细的趋势下，专业代工大有前途，而他也看到了台湾绝对有能力在全球半导体产业中发光发亮。”


　　站稳了全球晶圆代工的第一品牌地位，张忠谋的下一步将进军大陆市场，尽管有人质疑台积电的动作太慢，已经让对手联电抢得先机，不过对张忠谋而言，企业要打的是长期战争，他说”仗还没打完，胜负尚未分晓”。



半生风云，历经波峰浪谷


　　一头白发，言谈间流露出中国文儒的书卷味，眼神中带点冷默、神秘，办起事来迅速准确，不论对己或对人都是绝对的严厉和挑剔，这是张忠谋给一般外人的多元印象。张忠谋如此深沉的外表，其实是经过大时代的历练和洗涤的结果。


　　张忠谋1931年生于浙江宁波，是家中的独子。父亲接受过西洋式的大学教育，担任银行高级主管，祖父是地方士绅。张忠谋的幼年生活在香港度过，当时正值日本侵华，直到小学五年级，香港沦陷，父亲无法忍受日本统治，举家从香港穿过战线到重庆，张忠谋就读当时重庆最好的南开中学。1945年抗战胜利，张忠谋和家人又重返上海，度过3年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紧接着中国发生内战，1948年12月，一家人重返香港，那年张忠谋17岁。


　　18岁前，张忠谋经过3次逃难，两度进出香港在大陆住过6个城市，换过10所学校。他在自传中写到，”我最怀念的不是33岁以后事业稍有成就时期，而是我的前半生。那是一个多么不同的时代！”


　　父亲执意张忠谋念理工，当时香港的理工学科并不发达，在叔叔的建议下，申请就读美国哈佛，而张忠谋是当年入校的新生中惟一的华人。在哈佛期间，他看遍了当时的世界名著，举凡希腊诗人荷马的《伊里亚德》、罗马诗人路克利沙、莎士比亚剧本、甚至马克思的资本论。张忠谋说：在哈佛短短的一年中，对英文的态度从开始不安，转变成喜好，而英文也成为他往后思考的主要语言。他如同海绵似地吸取了西洋文化，养成了对西洋著作、艺术文化的喜爱，而且也自觉成了美国社会的一份子。



　　哈佛一年学习之后，张忠谋转入美国公认的理工第一学府的麻省理工学院就读，他已经准备要投入所有的精神以理工维生。从此张忠谋开始半工半读，并完成大学和硕士教育。获得硕士学位前，张忠谋完成了人生大事，妻子是来自上海的中国学生。然而张忠谋求学生涯并不是总是如此顺心，两次博士入学考试，最后都是榜上无名。对求学过程中总是平坦顺心的张忠谋来说是相当无情的打击。他说：”好几天都不能正常饮食睡觉，一星期后，才开始坚强起来，并思考自己的前途。”离开麻省，张忠谋立志要成为没有博士学位的阳春工程师，开辟出一片自己的天空。张忠谋的第一份工作是到”希凡尼半导体实验室”谋职，打下了对半导体的深厚基础，并在德州仪器公司崭露头角。


　　德州仪器在张忠谋的带领下，在半导体界闯出名号。在德州仪器担任主管6年后，张忠谋有机会重返校园，在史丹佛大学完成博士学位，洗刷他两次落第的耻辱。对张忠谋来说，落榜的挫折，让他体会到绝处逢生的人生哲学，在德仪待了14年后，张忠谋被高薪挖角，到美国通用器材担任总裁，一年后的1985年，他被邀回到台湾，此时已经54岁。


　　张忠谋回台湾创办台湾集成电路公司，是他首次创业，不过当时有一半以上的资金是台湾官方资助，而张忠谋初试啼声，一出手就是打国际级的战争。


　　生活中张忠谋也是相当多采多姿，酷爱桥牌，历经国际级的侨艺比赛，还曾经回大陆参加桥牌大赛，牌技精湛，在台湾的桥牌界是出了名号。而张忠谋的感情生活更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2000年初，台积电的员工在网络上接到了董事长结婚的电子贺卡，对象是14年前担任工研院台北办公室的主任张淑芬（现年57岁），由于两人都是梅开二度，这桩婚事还引起台湾民众不少谈论和好奇。


　　事实上，张忠谋对外界的评语并不在乎，因为历经大时代的浩劫，看尽人生起伏，张忠谋知道自己的历史责任，也知道他在人生舞台上，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经营哲学：适时转变，服务为本


　　习惯打世界战争，张忠谋每到一地，就要建立世界级的单位，15年前，他担任台湾工研院院长，就逼部属向贝尔实验室看齐。设立台积电时，则要效法英特尔”他逼、拉、推，硬要把一群土生土长的人，变成国际战将。”一位台积电的高级干部感慨。


　　张忠谋的台积电打破了台湾家族企业的迷失，建立专业经理人典范。他注重策略，打组织战，更经常逆向思考，违逆潮流。13年前，他决定以专业代工策略取胜，几乎没有人相信这个模式会成功。后来，台积电模式成为海内外争相模仿的对象。


　　面临半导体产业景气循环时间不断缩短，每隔不到两年就面临挑战的局势，尤其是2001年，台湾遇到了全球经济衰退、新旧政权阵痛交接，以及产业转型的三大冲击，全球晶圆代工的龙头台积电，生产利用率不到五成。张忠谋说：这是台湾半导体业最严峻的挑战；他已经做好度过景气寒冬的准备。即使半导体在第四季已经逐渐脱离低谷，张忠谋依然没降低警戒线。曾多次表示，企业再造不能等公司出现危机，或是营收下降、盈余减少时才进行，这已经太晚了。应该是危机还未出现前就开始进行。


　　1996年台积电超过10亿美元的营收时，张忠谋就警觉到，这是企业一个重要的分水岭，也是企业能否继续茁壮的转折点，企业组织将出现截然不同的经营模式。张忠谋说：”在尚未达到规模前，是属于创业模式，公司忙着冲刺，常常忽略了成本控管和品质服务；也就是说，此时台积电必须改变策略，我们从原本的生产本位，转向到服务本位，这是一个大转变，不论从企业组织、企业文化、员工认同，都必须重新调整，这个时候台积电决定进行再造工作。”


　　从这个愿景衍生下来，台积电有了许多新做法。例如发展员工新的技能，一些原本做技术，但具有行销潜力的人，给予行销和市场训练，让台积电更贴近服务导向。各阶层主管，从厂长、处长到副总经理，不再只是将精力放在出货和优良率，而是要以拜访客户、发掘客户需求、制定衡量客户满意度的新指针，作为主管们的新工作任务。


　　张忠谋常说：建立服务为导向的生产制造体系，是台积电能够被世界各大厂商肯定的关键，这也是知识经济的菁华所在。他认为科技产业常会陷入刻版的创新迷失，不断投入大量的经费进行研发，而忽略了客户的需求，忘了将产品导入服务的商业模式，建立一套有效率的生产服务系统。他常举星巴客咖啡为例，一杯仅有0.5美金的咖啡，却可以卖到3美元，虽然全世界有上百万家咖啡店可以烧出比星巴客还要好的咖啡，不过惟有星巴客可以创造出无人能敌的商业利润，这种策略和商业模式的创新，正是知识经济的最佳典范。


　　除了做好台积电的管理内控之外，张忠谋对半导体布局，也自有一套策略。他认为，半导体的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景气上扬时拉大营收，累积盈余，然后投入资本开发新制程。谁最快完成这个连续动作，谁就能超越竞争对手。然而台积电以自立建厂的旧模式，晶圆厂一盖通常需3年的时间，常常错过景气巅峰期，为了在景气时刻再下一城，近5年内，台积电大幅并购其它半导体厂商，包括台湾力晶半导体和德 半导体，有效压制对手联电的内部集团的整合策略（台湾媒体称为五合一，联电旗下5家子公司合并为同一个生产运作体系）。


　　从台湾布局的模式来看，张忠谋绝对不是对大陆市场不积极，他曾经说过：未来10年内，大陆IC设计的业务量绝对会超越台湾，以服务IC设计为主，只要客户到哪里就会服务到哪里，张忠谋对台积电的下一步布局，比谁都还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