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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前途的一线曙光 — 谈乌坎村事件,重庆模式和广东模式   Comments

我开始并没怎么注意乌坎事件,因为这些年中国的群体事件太多了,咱老百姓得日夜为生计奔忙,也注意不过来。直到最近看外边报道,汪洋书记主导下的广东省委作了几乎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一个大让步,“朱五点”承认群众的主要诉求是合理的,乌坎村的自治村民理事会合法,释放被拘村民等等,不由刮目相看。紧接其后由村民在林祖銮等主导的理事会领导之下的谈判、妥协、合作,见好就收,最终成为了朝野良性互动的新尝试,值得我们为之鼓掌、喝彩。

遥想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有一些鲜明的对照,挺有意思。开始的时候,似乎北京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据说连小偷都放假了。但是长期占据广场,提出的要求只虚不实,甚至很多在当时都没有实现的可能。妥协的领袖被淘汰,换上更为激进的。知识界、政界的理性人物劝说妥协、后撤,完全无效。于是政府那边的妥协代表,赵同志,政治生命就结束了:你那套不行了吧?看我的!当然结局是个悲剧,而且换来的是中国政治经济的大倒退。这次呢,其实毋庸讳言,村民在开始的时候是有些过激行为的。我认为即使抗议,也完全可以是和平的,没有必要涉入暴力。一方开始了暴力,对抗马上就变质、升级。当然这也很难避免,因为毕竟不是有严密组织的行为,很难在群情激愤之下严格约束每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广东省委还能克制、妥协,了不起。尤其是政府作为强势的一方,按照惯例,如果坚决镇压,其政治风险要小很多。幸好,事情发生在广东的小村,而不是新疆、西藏这种敏感地区,不会掺杂许多政治、民族、主权、宗教等复杂因素,引发连锁效应。所以选择这种地方开始试验是明智的。这种妥协提供了一个良性互动的良好开端。但这需要另外一方即民间的配合。而作为一盘散沙的民众,要像一个组织一样去严格配合是很困难的。看看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就知道了。幸好,这次的事件,群众的诉求很具体,就是经济利益,要查清事情、满足群众要求也不是太困难。虽然我们知道官僚体系盘根错节,利益关系千丝万缕,但那毕竟不是明目张胆的事情,也不是合法的。而且上层和下层的利益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上面未必会愿意为下面的胡作非为买单。官僚体系中,虽然需要自己的羽翼,也往往不得不适当保护一下自己的下级,但下面的过分胡作非为,还是会给自己添乱的。所以作为上面的人,心里未尝不恼火。事情闹大了,也是牺牲或者教训下面的一个很好的借口。更重要的是,这次事情的领头人,不是嘴上无毛的学生,而是老谋深算的经商者。他们明确自己的需求,严格限制在经济利益范畴内,不提大而空的要求,尤其不提敏感的政治口号。一遇对方妥协,马上迎合。

中国历史上的对底层老百姓有影响力并且扮演着重要的缓冲角色和基层组织稳定角色的“士绅阶层”被摧毁久矣。所以中国要么不乱(因为一盘散沙),要么就大乱(同样因为是一盘散沙)。中国现在需要在沙漠上种树,让基层的这种影响和组织千丝万缕,如树木和草的根须一样维系住土壤,才能防止水土流失,防止酿成灾难性的泥石流。这是中国“维稳”的真正根基。其实质不是要推翻党的领导,而是作为一种群众利益的具体诉求,将矛盾和对抗限制在小规模的谈判桌上,寻求和平与妥协性的解决,同时也形成对贪腐现象的一种有效制约,而不是大规模的暴力冲突。如果逐步扩大,则中国社会的每一个阶层、集团,都能形成理性、妥协的草根组织,并有实际影响力的代表,中国社会各阶层的利益诉求便可以在体制内、在谈判桌上和平解决。这是符合中国社会所有阶层和集团利益的解决途径,值得中国社会的有识之士和意见领袖们的声援和支持。

当然,中国的问题已经积累的太多,问题的解决不会那么乐观。现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乌坎村的事情还未了,海门那边好像又有事了,规模似乎也更大。显然这是无组织的事情。如果是有组织的博弈,是应该等到一件事情完善处理完毕,双方检讨经验教训,然后循序渐进的处理下一单。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更何况,别的地方有没有像乌坎村那样的成熟妥协的领袖,群众是不是能听他们的,这些都是很大的问题。所以汪洋书记所遇到的挑战是严峻的。既要保住既有成果,又要控制住局面,循序渐进,避免冲突的加剧和扩大,乃至多米诺骨牌的倒下,需要相当的政治膂力。

此外,也要看到,这种妥协,对于所谓的“中国模式”来说,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就是社会成本的提升。这会在某一方面削减中国产品的竞争力。但是在另一方面,因为保障了私有财产, 鼓励了创新,保护了自由竞争,奠定了市场的真正基础。就像现在网上流行的一篇文章《我们从iphone能学习什么?》所指出的那样,只出卖劳动力的富士通公司从iphone中能赚取的钱,不如出卖创意的苹果公司的零头。

在全国范围内,我们乐见像韩寒那样的意见领袖发声。虽然他立即就遭到民间相当多激进的人们的围剿和批判,但我仍然佩服他的勇气。中国需要妥协,需要和解。韩寒的“承诺”,虽然露骨了点,但我觉得这是必须的。中国必须以某种形式,以某种时限或者级别为限,确定“不算账”,不触及某一程度的利益,但到此为止(脐带必须剪断,不能再继续贪了,否则自由市场、自由竞争的基础无以建立),才能开始真正的妥协与和解。否则,一开放就清算,谁他妈那么傻自杀。 与其你整我,不如我整你,与其我死,不如你死。于是中国就只能陷入冤冤相报的死循环,世世代代永无解脱。当然,韩寒一个人承诺有个屁用。他不清算,有人清算。但是他有影响力。希望中国能够从此出现一个有影响力的阶层,引导中国从此走向妥协。在这个意义上,易中天公开挺韩寒,值得我们喝彩。希望能够看到海内外更多的意见领袖发声。

甚至所谓的“司法独立”,也可以从最低的层次开始。比如这次的验尸,家属不接受官方的验尸,要求“国际有信誉的媒体独立主持”验尸。这个我觉得有难度。政府方面会担心“境外反动势力”趁机煽风点火。但是如果以后以法制形式确定某种权威的独立验尸,乃至基层的独立司法仲裁,明确规定只能到哪一级,作为试验,我觉得不妨试试。如果效果好,再逐级提升。越往上越谨慎,最后甚至可以明确保留想英国皇室一样的特权。这样由独立第三方去解决上面对下面的制约问题。因为上面往往很难办,在现在鱼肉乡民的官民冲突中,维护下属,则伤害自己的施政声誉和市场;维护老百姓,则伤害自己的羽翼。但如果是独立第三方的仲裁,则哪方赢都不关他事。他就可以置身事外。

朝野方面的冲突,我们希望乌坎事件能够导出一条和平的解决之道。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朝中的各种矛盾冲突,更应该有和平解决之道。因为不管怎么说,老百姓手中所掌握的资源,和政府掌握的完全不对称。所以无论如何,老百姓现在是造不了反的,陈胜吴广在现代根本就没戏。中国的大乱,根源不是来自于老百姓的不满,而在于朝中人物对这种不满的利用,突破武力对抗的界限。所以最危险的是掌握权力资源的朝中门派的矛盾冲突,如果没有以制度保障的和平解决之道,那将会造成社会财富的大毁灭,社会生产力的大破坏,中华文明的大倒退。生灵涂炭,白骨千里,重现中国历史上的恶性循环。

不过现在各界议论纷纷的重庆模式和广东模式,我的看法倒是积极的、正面的。中国这么大,不同的发展观,可以分别在不同地方,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试验。这是一种和平竞赛,谁的办法更好,通过实践就可以看出来,不用拳头来分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么。更何况,双方可以争取共赢,也可以互相之间吸取经验教训,取长补短,没有必要闹的你死我活。有其他想法的,或者在二者基础上进行改进的,也可以在别的地方进行小规模的试验。成固然喜,即使失败,也无关大局,至少知道某条路走不通,或者存在什么问题,避免空对空的口水仗。所以我觉得中央应该在资源分配、政策给予等方面,平等对待双方,给双方以机会,甚至鼓励更多的地方,按照严格的论证,逐步展开进行不同的区域性试验,由此造成中国各地以经济效益和老百姓“幸福指数”为衡量标准的和平竞争,以这种竞争去遏制腐败、低效,真正造成一个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局面,则中华民族将迎来一个复兴的新局面。

所以,乌坎村事件的意义,与广东模式和重庆模式的意义,无论怎么评价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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