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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 （上）（有放牛狼二小的玉照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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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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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狼协 在 海归茶馆 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
我的故乡在江西省赣州南田村。第一次回去的时候极小，都不知道几岁。现在残留的记忆，便是到祖父坟前上香，草很盛。第二次回去的时候是文化大革命的逃难。我爹因为当过兵（解放前入的伍，第四野战军），所以他那一派就要他当军事顾问，他不愿意，就退出了那派组织。然后那派就把他抓了起来，要活埋他。我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去军分区，然后那个司令带了几个卫兵冒着枪林弹雨去“无产兵”司令部要人，最后救了出来。然后我们全家就此逃回江西老家，以为乡下是桃花源。赣州城里，其实到处是拿着驳壳枪照相的人。但跟广西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那里以血流成河来描述都不为过。
老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叔伯堂兄妹等好几十口人。印象深刻的是过年的时候每家轮流吃，把肚子撑的要死。小时候调皮，跟小朋友门大年除夕的时候去掏人家坟墓。乡下穷，没有砖。哪怕村里的大地主家，墙也不是青砖垒的。所以往往砖头都是掏那无主的坟的。墓碑拿来做洗衣板。墓碑被卸走后，坟就露出大洞。江西的坟是依坡而建，不是往下深挖。我们往洞里面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就拿了捆松明子，绑在竹杆子上点着，伸进去，黑烟松火中依稀看得见腐烂的棺材板和骨头。回家后肚子疼了好几天，不知是作了孽还是过年吃饭给撑的。
我的三伯是个老兵油子。他是国民党的宪兵，所谓兵王。他跟我说他受命去抓过师长军长之类的。宪兵都要求高大威猛，武功了得。村里宗族械斗的时候，七八个人是近不了他身的。三伯农闲时常帮人杀猪争些家用。一次去外乡帮人杀猪，过小溪时被人劫道，要留下买路钱。三伯把尺来长明晃晃的杀猪刀拔出来说：“老子杀猪杀得，人倒杀不得？”结果那些人跑的跟兔子一样，东西也不要了。我听了羡慕，便缠着要他教我点武功。至今还记得拿扁担当大刀耍的情节。
不过他的军阀作风也很厉害。吃饭他要求我们五分钟必须吃完放碗。 夹菜只许夹自己跟前的，别人伸筷的时候严禁伸筷。睡觉时我跟他同睡一床，他要求我必须仰睡，双手笔直放两边，脚不准支起。有一次我睡着了支起双腿，被他用两个手指头钳住脚髁一拉，另一手的食指在我脚杆上用力一刮，顿时疼的我钻心。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就哭着去找妈妈。
三伯老当兵是因为单身，好替出成家了的哥哥们。结果到头来自己就娶不上媳妇了。我爹在重庆投奔解放区的时候，是他给弄的特别通行证。后来部队“三查”，因为这事成了他一辈子的包袱。后来三伯因为放跑了共产党政治犯，被国民党军事法庭判处徒刑。解放军打过来时把他放了出来，问他愿不愿意参加解放军。他当了一辈子兵当怕了，就提出回家务农。结果回家娶了媳妇，也没能生孩子。我爸当时就跟我妈商量说，让我妈再给我生个弟弟，把我给三伯。但是后来连生三个都是妹妹，再加上文革我爸后来被抓回去，生死不明，三伯就把我们送还我妈身边。否则老狼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呢，娶一乡下媳妇。不过也有好处，就是儿孙满堂就是了。人生的祸福，谁知道呢。
城里的孩子刚到乡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见三伯家里养的生产队的牛，便要骑上去。没想到被牛一蹄子踩脚背上，立马血肉模糊。我还把牛牵到水塘边，给它洗去满身的粪便。后来才知道这根本就是徒劳，那些猪牛每天都直接睡在它们自己的粪便上。后来那条老母牛因为太老了，拉不动犁，被杀掉了。杀的时候我舍不得，毕竟朝夕相伴，跟着去看。老牛被栓牢树上，完全没意识到末日来临，眼里充满了慈祥。屠夫拿着斧子背照天灵盖一斧子下去，老牛口吐白沫，睁大了对人类失望的眼睛，立刻跌倒尘埃。然后被放血，大卸八块。金黄色的牛皮被叠的整整齐齐。我心里觉得悲哀极了。辛苦了一辈子，吃的猪狗不如，老了不中用了，就遭此下场，还要被食肉寝皮。 所以我觉得人类其实是最残忍的动物。后来生产队里面在家族祠堂开会抽签，由各家负责喂养新的牲口， 我们家抽中了一头黑牛。这样我就将牧童的生活延续了下去。有一回我们在坟头上放牛时，我们家黑牛跟另外一头公牛打起来，我吓坏了，拼命拉那公牛的鼻绳。最后那公牛负痛不过，突然转头，向我腾空跃来。我往下一蹲，公牛从我头上冲过，惊出我一身冷汗。
我还养蚕。江西好像不是产丝的地方，所以桑叶也稀少。我们就在上学的路上去偷人家树上的桑叶。后来被人家的狗发现了，咬个不停。我们就拿田里的土坷粒砸它们， 其中一条狗一边狂叫一边还提起一条腿来撒尿，被我砸的直翻我白眼。后来主人家的孩子追上了，人家人多势众，我们只好逃之夭夭。但是终于有一天，小狼挑鸡蛋到墟上卖的时候被这帮小子围上了。眼看着要吃亏。刚好我的一个同学走过，记得叫钟平的，也是个下放干部的子弟。他问我咋回事？我就说这帮兔崽子想欺负我。他一声呼哨，立马过来一大帮墟上的孩子围了上来，把那帮桑树的孩子吓破了胆，一溜烟撒丫颠儿了。因为墟上的孩子厉害。四周村里的孩子总要上墟来卖东西、上学什么的，墟里的孩子可不需要到村里去。所以没有人敢得罪墟里的孩子。打那时候我们建立起了极其深厚的革命友谊。
墟里其实还是乡下，东西卖不出什么价钱来。所以我们有功夫时也挑鱼到城里卖。从沙石公社到赣州城里大概20里路，走路要两小时。中间要经过一个叫五里亭的地方，是城里人的坟地，漫山遍野的坟墓层层叠叠的，十分壮观。晚上回来的时候，风掠过松海，发出鬼一样的啸声。萤火点点，令人毛骨悚然。但是鲤鱼在墟上只能卖8毛一斤，城里能卖一块多。这趟路看起来还是值的。不过要放现在，可就不值了。所以现在老狼去菜市看到农民伯伯卖菜，才一块钱一斤，虽然比我们那时候贵多了，但是不说种地辛苦，时间那么长，光说挑着菜走那么远路来城里卖，心里就不免戚戚然。所以老狼买菜从来都不还价的。
打鱼的时候也很好玩。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放学路过一个大水坑，觉得好玩就拿田里的大土坷垃把水砸好大水柱。结果坑里面竟然有鱼！还好大的一条，一蹦老高，跳到水坑外，被小狼逮住，兴高采烈的拎回家。结果被告知那是人家养的鱼，不可以乱抓的。
真正打鱼的时候，是用水车把塘里的水斛干，然后满池塘活蹦乱跳的鱼。其中还有好多红色的和金色的鲤鱼，非常好看。我三伯好见过世面，后来就去买了塑料鱼丝自己来织网，然后租给人打鱼，能帮补不少家用。
三伯还带我去捉泥鳅。到水渠一头，先在上面用泥把水堵住，然后拿一薄板，一层层地从上往下刮那泥。每刮几下，便可以看到泥鳅的尾巴在泥外面乱扭。这个时候你揪住它尾巴拔出来，扔鱼篓里，就大功告成。春天里我们还去抓田鸡。夜里蛙声一片。我们用手电一照，田鸡立马傻眼，束手就擒。
除了放牛，我还负责放鸭。清晨公鸡一叫，我睡的房子外面的鸭棚里鸭子的欢叫声就起来了。我就起床去把它们放出来，轰到水田里让它们自己吃虫子，然后我自己该干嘛干嘛。到了傍晚，我站到田垄高处，扬声叫“哦―――嘀嘀嘀嘀嘀。。。”鸭子们就很乖地跟着我回家。开始的时候我不懂，只会挥着竹竿赶它们。其中有只小鸭子不听指挥，非要跑别处去，小狼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竿子下去，小鸭子立马倒田里直蹬腿。小狼心想坏了，击毙了一个，回去怎生交差？转念一想，那么多鸭子，谅他们也不会发现。于是将鸭子踩到水田泥里面毁尸灭迹。哪知道回去后三伯母一点数，发现少了一只。便领着我到外面去找。眼见找的天色渐黑，我只好从实招认，说自己挥杆，不小心将小鸭子击毙。三伯母还安慰我说，不一定死了，一般只是打晕了，一会便能活过来。我只好彻底坦白，说小鸭子已经被我毁尸灭迹。回去后被我爹一顿痛殴，并勒令我写出深刻检讨。那检讨我现在还记得结尾，大概是如果我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将对不起党和人民的培养，并将被革命洪流所淹没云云。
（待续）
三伯和小狼和他的妹妹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 （中）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 （下）
上一次由狼协于2011-5-05 周四, 20:23修改，总共修改了6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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