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漆黑的夜幕。路上稀稀拉拉开过几辆车。

从朋友家回来，夜里我一般总是把车开的很快，在城里仍然在60-80公里的时速之间。拐过一个弯，有一段直路，我开的更快。到了红绿灯，前面有一辆出租车。绿灯亮了，我狠踩着油门，想在下一个红绿灯口赶上它。这是一段没有住家的办公楼区，路灯的光从树杈里透过来，并不是特别的亮。路边积雪的在路灯照耀下泛出出缕缕银光。

出租车似乎慢了下来，我正好可以从旁边加速超过去。这时突然我发现，前边路面上黑区区的好像有个东西。是一个黑影在路上。再往前，我发现，那不是一个东西，不是一个黑影，那是一个四仰八叉的躺着的人。夜半三更，惊魂一瞥。

我顾不上惊鸿一瞥还是惊魂一瞥，赶紧刹车。幸亏我的眼神好，早早注意到这个黑影。还好没有撞过去，我甚至都不需要急刹车。我绕着那人开过去，慢慢停在路边。那人似乎没有动静。醉汉，病人，受伤者，小青年恶作剧，想截道，想要挟，。。。我的脑子里打了好几个转。

怎么办？我要下来看看吗？再想想，此处不是穷乡僻壤，还算安全地带。所以我决定还是要下来看看。这么晚了，万一再来一辆车，真撞上怎么办？

我打开紧急停车灯，从车里出来，关好车门。那辆刚刚开在前面的出租车也倒了回来，从车里走出一位高高的女士。我们同时朝那个躺着的黑影走去。

那位高高的女士首先对着躺着的黑影说话，我在大约三米处停了下来。那个黑影动了一下，还是一个活人。活着就好。这时一辆车子从正前方疾驶过来，高女士赶紧挥手，让那辆车绕了过去。黑影在女士的一次次呼喊下，最后站了起来。原来还是一个鲜活的人哪！还能说话，行动也方便。难道他们认识，难道是一个恶作剧？我走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的面孔，一个沮丧无助地面孔。我对他大声训斥着，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回你的家去！不要躺在这里！

高女士看到黑影已经起来，又说了两句，就回到车上，走了。我走过去，再一次斥责他。他摊着双手，说我无家可归，我一无所有，我不想活了，让我去死。
“不行！你必须离开这里。”我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紧急电话。我要叫警察来，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妈的，书到用时方很少。究竟打哪个电话？110，112，114，119，911，没一个打过，都没在脑子里。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从前一直出现在电话机键盘上的数字：112。我拨通了112。我紧急呼救，我怕那小子趁机袭击我，或者跑掉。我必须把他交给警察，我不能让他呆在这里，或者跑到别处继续这样。电话里的人问我，怎么回事，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他有人想自杀，在弗里茨大街。他问要不要救护车，我说不用。那人说，你得去找警察局。他妈的你不是警察局？不是，我们是急救站。警察局的电话呢？110。

我一边和那小子交缠，一边拨通了110。我喊道，有人要自杀，快点来！那个黑影走了过来，脸也贴了过来。我看清楚了，一个非常忧郁的面孔。似乎在恳求我不要叫警察，他就是不想活了。个子和我差不多，比我瘦弱。但是好像20出头。如果这家伙真要袭击我，我或许会有一些麻烦。不过，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用厉声的呵斥镇住他，也为自己壮胆。似乎他是个吸毒者，似乎他是个酒鬼，尽管我没有闻到酒精味。我随时警惕着他不要掏出什么凶器来，单枪匹马，我似乎还可以对付得了。

果然，那小子看我不听他的，冲过来推我，我一把将他推开。我赶紧把手机关掉放进裤子口袋，我在想如何对付他，是左勾拳，还是右直拳，打伤了怎么办？他上来又踢了我一脚，我大喊一声，一脚踹了过去。吓得他转身就跑。我靠！你他妈还敢和老子动手，小子别跑，呆会警察来了找不到人怎么办。我赶紧追了上去。

“站住！”我大声喊着，“不许跑！”奇怪的是，我居然用中文在喊。拐了一个弯，没跑出300米，那厮一个趔趄翻到在路边的雪地里，大概被我用中文一声喊给吓住了。我冲上去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他跪在地上对我说，你放我走吧。我说不行，我要等警察来。我要求他跟我走，他就乖乖地跟着我。刚才那短暂的凶相一下子变成了落汤鸡的样子，我很奇怪，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这回他似乎缓和多了。我要和他拖延时间，直到警察来为止。我问他，为什么半夜躺在路上？这不是害人吗？他说，我错了，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去死。

我说：不行！我说：你还年轻！你要有生活的勇气。你可以找别人帮助你，有教会，有救助组织。他说，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还是非常的无助，他们都没有用，没人可以帮助我。这时，一辆蓝光闪烁的警车停在路边。前后也就约3分钟时间。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警车里走出两名警察，我上去间叙述了事情经过，留下电话号码。还给了那小子一张擦鼻涕的手纸。警察询问了那个年轻人，他叫塞巴斯提安，22岁，又查了一下他的酒精度，好像有点高。警察向我倒了谢，说他们负责把他送到警察局去，没有问题了。

我这才走回自己的车。这时，那辆开走的出租车也回来了。我对那个司机说，我已经把他交给了警察叔叔了，你可以放心了。司机说，他刚才车里有乘客。现在回来看看怎么样了，我向他表示感谢。他一看没事了，也就开走了。

我坐在车里，心情一下难以平静下来。我做了些什么？我救了一个人吗？我是英雄吗？仔细想想，还是有些危险的。但是，我的确顾不了太多。

午夜惊魂，但愿我做了一件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