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公司 – 篇外：川妹子，你好吗？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七月，在都江堰附近的山上，理想青年的我，带着我的相机，寻找着那一帧理想的画面。山是绿的，空气是清新的，山道上几乎没有车子。中午了，我在道旁的一个水泥砌的亭子中稍歇。我坐在亭子边的长凳上，看没有人，就把脚也放到的长凳上，背靠柱子，看远山。

这时你来了。你是手里提着一块小木板，肩上挑着两个竹篮过来的。竹篮子里边是装在玻璃瓶里的桔黄色汽水。你扎着两个小辫，大概就16岁吧。你到了亭子里，弯腰蹲下把竹篮放下。你把小板一头放到我对面的长凳上，另一头放到一个竹篮上。然后你一瓶一瓶的把另一个竹篮里的汽水排列到小木板上。

我看着你静静的做这一切。我在想是否要买你的汽水。你忙完了。你坐到长凳上，看我。我不知为什么心里发虚。我想我买你的汽水吧。我还没有下地，你走过来，说：“你把脚放下来好吗？弄脏了凳子别人不好坐。”

我双脚一骨碌蹭下了地。我面红耳赤。我假装镇定，我对你说，是，当然，当然。她甜甜的笑了，笑出一对酒窝：“买汽水吗？”

过去多少年了，我一直在人群中找你的身影、找你的笑容。

川妹子，今天，你可好？你一定也有家，有孩子了，你家人可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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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九月，一个偶然的原因，从成都，租了一辆北京吉普去九寨沟。那时，没有现在的高速公路或飞机进入，所以，车子在细雨中泥泞的路上开了几乎10个小时才到寨区。因为没有路边加油站，所以车上装了四大桶汽油。一个大的泥坑之后，一个桶的汽油撒出来了，于是下面的几乎十天，天天得嚼咽满是汽油味的干粮。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有一段路，我的胃剧烈的疼痛。开车的成都来的司机告诉我说，可能是高山反应。我们现在的海拔已经是4000米了。我没有概念4000米到底有多高，只看到重叠的青色远山之间，云雾弥漫。

有一段下山的路，我注意到司机关掉了引擎。外面飘着微微的细雨。我只听到泥浆在车轮下啪啦啪啦溅起的声音。我隔着车子塑料窗看外面悬崖下面远处的平缓的青青绿草，和白白的羊群。我想，如果车子滑下去的话，就滑下去吧。我不会做任何挣扎的。

九月份，成都还是夏天，但寨区里边有时却是非常的凉。有时候，把所有七件带进去的T-恤全部穿在身上，还是觉得凉。瀑布下面的水赤脚下去就太凉了。所以，就租守着瀑布出租雨靴的两个小姑娘的雨靴。她们大概10岁或是12岁左右。她们明显没有挣钱的那种投入，因为她们也在浅浅的水里跑着、跳着嬉戏。整个的一个多星期，我几乎没有看到游客，那时，九寨沟才刚开始成为旅游目的地。我的声音追上了她们中大一点的穿着一件穿旧了的粉红花格衣服的女孩：“没有游客呀，你们为什么还守在这儿？”她在瀑布下的浅水中直起腰，停下和妹妹的嬉闹，闪着清清的眼睛，很认真的对我说：“没有雨靴你能下来吗？”

这两个小川妹子，今天，你们可好？你们一定也有家了，有孩子了，你们的家人可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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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离九寨沟大概就是两个多小时的距离。小雨中的黄龙上山的山径多处被水冲垮了。但既然来了，就没有退却的理由。幸好许多路段是木头修起的栈道。走在上面，看一层层浅蓝、深蓝、浅绿、深绿的水成片的缓缓泻下，偶尔开着红色的白色的花朵的爬藤在繁茂的绿色中蜿蜒，并爬伸到栈道的木板下面。这些让梦想着成为摄影师的我好像到了天堂一般。鞋子里湿了就湿了吧。

黄龙的顶上是一座庙。大门关着。大门外的木杆上，挂满了写着藏文的泛灰的白布条。它们在这空无一人的世界随风飘着，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沿着墙走到右边的一个小门。小门开着。我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突然间，一阵哗啦哗啦扑腾，然后一切又随即重归于静寂。我想我的头发那一刻全都竖起来了，终于看到那一只鲜红鸡冠的大公鸡，从二楼飞将下来后，却悠闲的在一侧墙角寻食去了。

这时，过道右侧的小门中探出一个小脸，她对身后说，妈妈妈妈，有人来了。妈妈走了出来，和我打招呼。小门里的那个房间中央是一个小火盆，旺旺的火苗串跳着。她让我过去烤鞋。她带着女儿一大早就上山了。送吃的来的。女儿六岁了，叫小娟。明年就要上学了。小娟娟安静的站在妈妈的右边，左手扯着妈妈的裤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我。突然，我意识到，她的衣服和妈妈的衣服是一块布料做成的，都是浅绿色的碎花。我问妈妈，我帮你们照张相好吗？回头我寄给你们。

我拍了，冲印了，后来按小娟妈妈给我的地址寄了。今天，我想，她们收到那些照片了吗？

小娟娟，今天，你可好？你妈妈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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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三日上午，我从最初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中恢复过来。我捐了我第一个一万元的心意。

我在想我也许应该把今年十月去贵州南部访问小学的行程改了去四川。

我想要问川里的妹子们，你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