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秧种水稻

江南的主食是大米,水稻也有两季,即早稻与晚稻。早稻在春天种植,夏天收获,晚稻在夏天种植,秋天收获。夏天,早稻收割完后,水田经犁与耙,就可种晚稻的秧苗了。飘满田野的稻香,经夏收后,又转飘成了满田野的泥土香。

晚稻的秧苗都是各村自备。在早稻收割前,先准备好一亩田,密集地撒上晚稻种子,当早稻收割完,水田犁耙好时,晚稻苗也己长成,可拔秧了。

此时是农历七八月份,最酷热的炎夏。正午,毒辣的太阳晒得石头可烤熟鸡蛋,水田里的小鱼,也受不了似要沸滚的水,翻上白肚子,在田里死去。寻食的鸟儿,也不知躲在哪儿的树荫处避暑,看不到一只飞过。远处一动不动的树梢,传来了知了一声声长鸣,更显田野的寂静。

此时,在秧田里,有一群拔秧人,头戴笠帽,身坐在自带的小板凳上,脚浸于滚烫的水里,弯腰专心地拔苗。右手轻轻拔起一束束嫩嫩的秧苗,放入左手集合,左手握不下时,就用几条柔软的稻草,把秧苗缚成一捆,扔到身后。

田里的水,在烈日照射下,快速蒸发。低低地往秧田面上望去,可看到水蒸气嗖嗖往上升腾,消散在低空。人坐在这样的秧田里,如同处在闷、热、湿的蒸笼里,汗水一个劲地往外冒,湿透了全身衣服。而暴露在阳光下的肩背部份的衣服,湿了晒干,干了又湿,多次以后,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层清晰可见的白色汗盐。泡在水里的双脚,在接近水平面部份,皮肤会变成棕黑色,那是浑浊秧田水中的一些色素,在高温下,渗入了皮肤,这棕黑色,要在冬天里才会完全退去。

除了日晒水蒸,也要时时注意水蛭的偷袭。浸在水下双脚的某处皮肤,如无缘无故痒了,那定是比牛皮糖还柔韧百倍的水蛭,钻入了皮肤在吹血。这种水蛭,生命力极其坚强旺盛,刀切几段不死,暴晒两天照活,可算是真正的忍者高手。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与我一样顽皮的小孩们发现了两招必杀技,一招是用盐腌,一招是用一端带倒钩的细竹条,从不知是头还是尾的水蛭一端刺入,穿过水蛭身,再从另一端刺出,然后拉刚刺出来的细竹条这端,把水蛭的身体内外翻转过来,招式虽然残忍,但实用。

如同孙悟空蹲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般,拔秧人经过这样蒸笼里的煎熬,身体的抵抗力可到达另一层次,这与练武者说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些城市里人常羡慕农民有康健的身体,说是因为常年吃新鲜食物之故,我私下里一直认为这是不了解情况者的瞎扯。己离开农村二十多年后的我,现在小腿的皮肤还是一如往昔的紧绷结实弹性好,割一刀,只出点血,不用药也会很快地自动俞合,我一直都归结于曾在水田里蒸过之故。

随着秧苗往前拔,凳子也向前移,身后留下了一长溜秧苗捆,此时有人会专们来收集,挑到别处水田旁,扔给那儿的种秧人种植。种秧苗人,左手拎起秧苗捆抓在手里,右手拉稻草条解捆,再一束束地从左手分出秧苗,一下下地插到早准备好的水田里。

一般拔秧人大部份是妇女、儿童与年老者,而插秧人大多是壮劳力,这是因为前者有凳子坐,不需多少体力,而后者需要更多的体力与技术。

壮劳力自然都是正当年的男人,精力多,在单调的体力活中,总会想出许多带点黄料的笑话与故事来开心。曾有人恶作剧地叫我猜一谜语,记得谜语是“一把拎来,解开裤带,分开来,一下下用力插下去” ,当时我尽管才十岁,也是不自觉得往那方面想,脸红红地说不出答案。众人见我窘样,个个开怀大笑,说道“你想到什么了?谜底是插秧!” ,看他们捉弄人后的得意劲,我又羞又气红着脸低头干活不说话。

插秧人弯着腰,一边种一边往后退,前面留下了六列笔直的秧苗队,棵棵秧苗前后左右的距离都一样。立起身来,种好的水稻田如列队操练的仪仗队般整齐,横看竖看是直线,对角看仍是直线。这样的棵棵水稻才会生长均匀,田里空间能被充份利用。

以前我也曾与许多未种过水稻的人一样,觉得就是往下插,有什么难的。下田试试才发现,自己种出的水稻歪歪扭扭,插下的秧苗时多时少,间距也时大时小,更本成不了列与行,惨不忍睹,需叔叔伯伯们帮忙整理过。腰也是一会就酸,更可怕的是,一到傍晚,蚊子牛虻等凡是嗜血动物,都一齐出动,疯狂地向弯腰忙碌无暇顾及的人攻击,浑身又痛又痒,逼得我把田里的烂泥涂在脸、脖子、双臂与双腿上,以抵挡蚊虫的攻击。

当天拔起的秧苗当天要种完,有时要种到繁星满天。收工时,看万家灯火在远处闪亮,田野里早已是蛙声如潮,莹火虫一闪闪地从身边飞过。敲敲酸痛的腰,一份辛勤劳作后的满足与喜悦,充满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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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印]   由我是干枯的胡杨^_^张贴 @ 2005-11-04 23:38:06 (1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