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毛同志是野鸡党党员,五十多岁了,为了帮助金书龙家的的养鸡催肥战争,受野鸡党和野鸭党派遣,不远万里,来到金书龙家。去年春上到前院,后来到后院工作,不幸以身殉职。

一个野鸡,毫无利己的动机,把金书龙家的催肥事业当做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催肥主义的精神,这是野鸡主义的精神,每一个野鸡党党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

大毛同志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精神,表现在他对打鸣极端的负责任,对吃臭虫吃蟑螂极端的热忱。每个野鸡党党员都要学习他。不少的鸡对吃蟑螂不负责任,拈轻怕重,把难吃的推给人家,自己挑好吃的。一事当前,先替自己打算,然后再替别的鸡打算。出了一点力就觉得了不起,喜欢自吹,生怕人家不知道。对别的鸡不是满腔热忱,而是冷冷清清,漠不关心,麻木不仁。这种鸡其实不是野鸡党员,至少不能算一个纯粹的野鸡党党员。

从前线回来的人说到大毛,没有一个不佩服,没有一个不为他的精神所感动。金书龙家院子里的军民,凡亲嘴吃过大毛同志的肉的和尝过大毛同志的汤的,无不为之感动。

我和大毛同志只见过一面。后来他给我托过很多梦。可是因为忙,仅想起过他一次,还不知他知不知道。对于他的死,我是很悲痛的。现在大家纪念他,可见他的精神感人之深。我们大家要学习他毫无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从这点出发,就可以变为大有利于人民的鸡。一个鸡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鸡,一个纯粹的鸡,一个有道德的鸡,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鸡,一个有益于人民的鸡。

一地鸡毛 -金书龙

雄鸡一唱天下白,对这处老北京四合院里的住户来说,崔大爷家的公鸡大毛早就成了人们起床的定时闹钟了。 当大院里的人们懒洋洋的从热被窝里赶着爬起来的时候,勤劳的大毛早以雄纠纠气昂昂地在院里开始它例行的巡逻了。 大毛是只和国画上绘的一模一样的芦花大公鸡,顶上的冠子红里透着油亮,看上去圆润光泽,尾上的飞羽五彩斑澜,又密又厚,晃晃然如同披着件泛着紫光的仙衣大氅。 大毛的头在不吃食的时候永远是高高抬着的。粗大的脚掌迈着威严的四方步,健壮的嘴唇严肃的闭着,只有见到同院的母鸡阿花,小玉时才咯咯的欢叫两声,露出些异性的亲情,好在那时计划生育还没落实到鸡的头上,没多久,大毛的后代,二毛三毛之类的就纷纷坠地,当然更多的是还没成毛成了大杂院穷乡亲的下酒菜。

大毛在大杂院的日子是很悠闲的,院里的害虫层出不穷,大毛自力更声当然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更难得的是由于每天进的都是臭虫蟑螂类的大补高蛋白,大毛的毛是分外的亮,每天的鸣也打的格外的响,而且大毛的声一起,院内一鸡唱,院外百鸡合,大毛于是俨然成了远近闻名的鸡王。 吃多了高蛋白的大毛变的特别的好斗,见了顺墙边一路小跑的傻耗子也要追上去一通乱赶,这就抢了隔壁王大爷家黑猫“章章”的生意。“章章”刚刚瞄瞄的叫了两声想抗议一下,大毛低下头一个喷气式的猛冲,章章立时窜回了王大爷屋里再也不敢露头了。

邻屋的二嘎子想做个毽子,早早找好了大小合适的铜钱,却独缺个亮丽的大羽做毽毛,二嘎子几次三番偷袭大毛可都没得手,反被崔大爷一状告到嘎子家,吃了一顿嘎子妈的鸡毛胆子。 王大爷自然不服气要找崔大爷理论,可崔大爷说你家的馋猫不老实老想对阿花,小玉这样规规矩矩的雌性动手动脚,图谋不轨,大毛打暴不平是分所应当。王大爷一听也就服了气,回去狠狠把章章踹了两脚,嘴里骂了句:“色猫”。

大毛就这样逍遥了很久,直到某天啄了来串门的崔大爷的侄女小翠。看着小翠痛哭流涕的痛苦相,崔大爷一皱眉,一跺脚,二话不说提起菜刀就奔了大毛而去。当崔大爷的快刀在大毛喉头飞快的划过时,大毛还来的及发出了最后一声“咯” 这之后,一腔子带着大毛体温的热血从大毛脖颈处喷博而出,大毛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一身耸然的光羽也黯淡了下来,一阵风吹过,空中飘落下了一地鸡毛。

当大毛两条壮硕的腿被煮好了送到小翠面前,小翠惨兮兮,怯生生的问了句:“大毛呢,我还要和它玩呢。”崔大爷听了半晌无语,缓缓走出了门,门里响起了小翠声嘶力竭的哭声。 大毛英勇就义后,早把大毛当早闹钟的院里人开始很不习惯,刷完了牙总要对着崔大爷家门骂上两句:“好好的鸡就这么给杀了。” 当然除了大院里的害虫外,最高兴的莫过于王大爷家的馋猫“章章”和邻家的二嘎子了。二嘎子选了大毛尾上最亮最光的一根大羽做成了他梦魅以求的毽子。章章则偷得了些大人吃剩下的大毛身上的骨架,奋力地嚼着,显的很有成就感。 过了很久,院里的人最终还是习惯了用闹钟代替大毛的打鸣起床,而大毛也和那一地的鸡毛一样随风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