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故事

这个村庄的名字叫升官屯,早年居住在村里的王员外家办白喜事,请来一个先生看风水,先生勘到了一处好风水,说如果他勘的坟地发生了奇怪的事,葬在这里的人家就会大富大贵,这就是再也找不出的好风水。王员外叫了人来挖坟地,挖了不多深,坟地就冒出了一股青烟,青烟袅袅飘了三天三夜,一对白鹤从烟雾处腾空飞起,往西边山上去了。先生当即跪在地上,对王员外说:这是一处千载难逢万人难遇的宝地,被我勘到了给你家,我不久会瞎眼瘫痪,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请你照看我一家老小的生活。员外扶他,先生仍长跪不起,员外说如果真是一块宝地,将来发家富贵了,当把先生视为再生父母,供奉衣食住所,绝不相负。风水先生说还得发生两桩奇事,大发大旺才得应验,问要怎样的奇事,先生说需得见鱼爬树,蛇打鼓。出殡当天走出村子,看到一群孩子正在河里摸鱼,把捕到的鱼用草绳结了挂在树上,形成鱼爬树的景象,后面送葬的人正在敲锣打鼓,忽见一只鹰抓着一条蛇从高处飞来,听到鞭炮声惊慌失措,竟然丢下了蛇,蛇刚巧掉在鼓上。从此不过两三年,王家大发大旺,珠宝金银不计其数,用骡子驮各色货物,黑骡子带头,黄骡子垫尾,要走一天一夜才可以看穿首尾,金银财宝足可以买下一个城来。

十几年的光景,勘风水的先生被王家渐渐遗忘,下人怠慢弃糟,巴不得他早死,王家不再感风水先生的恩。先生默默长叹,从阴暗潮湿的茅草屋里爬出来,趴在大门边求见王员外。见了王员外的面说:我给你家勘的风水,富是富有了,可还差着贵。员外忙请教如何能贵,风水先生让人把他抬到山上,左看右看,勘了半年多的时间,说他找到了一处主贵的风水,须得把从前的坟地搬迁到他处。王员外家忙着挪动坟地,打开坟地移走棺木,坟地中央忽地冒出了两棵绿油油的青草,上面挂着指头点大的露珠。自搬迁了坟地,风水先生溘然长逝,王家一天天衰微下来,最终王家在升官屯彻底败落,流落他处,只留下升官屯这个名字,住着别的族姓,王家的富贵变成了传说。

大 路边有一口水井,村里人叫它胡家井,外地人叫那里吃水不弯腰,是早年村里富裕的胡家挖掘出来,供给村里人和过路来往的人吃水。为了方便赶路的人喝水,还专门搭建了一个高一点的台子,台子上面的石槽里,盛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水,走路的人即使背着东西也不用卸下来,站着就可以喝到甘甜的井水。

井旁长着一颗树,树边长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开着白色小花的藤子,藤子常年郁郁葱葱覆盖着井水,像一把遮风挡雨的大伞。每到夏天,藤子上面开满了花,香气四溢,蜜蜂忙来采花蜜,人们可以坐在藤子的绿荫下,靠在井边歇一会儿。解放后,这条国道整天车来车往,道路屡修屡建,再没有马帮和过往的商户来往了,只有来来去去的车辆,伴着油门的轰响腾起一阵阵的烟雾。不知道是谁最先拆除了吃水不弯腰的台子和水槽,那些碑石记载也统统不见了影踪,胡家人早做了古,埋葬在井下面一两百米远的河埂下。村里没有通自来水时,人们得到井里来汲水喝,一口井供给村里百十家人不会干涸。后来只有老人们来挑水喝,他们说还是井水好,喝自来水不习惯。井水甘甜清冽,他们一喝水就会很自然地想到胡家,挂记着看胡家那个吃斋信佛的老太太的坟地。我们只是听他们讲这个井的来历和故事,不知道哪一天,这口井会掩埋在尘世的喧嚣里,枯竭在来来往往车辆的轰鸣声中,我们也会渐渐地忘记有这样一口井,记得它挂念它习惯它的人正在陆续与世长辞。他们终将带走有关这口井的所有记忆。

山村里大多是陈姓人家。某一天小学校的傍边出现了一座新房子,房子的主人是从不远处下面搬上来的,他们把从前住得好端端的房子拆除了,可旧的木料和砖瓦没有用做新房子的材料,大家都觉得奇怪,一座好好的房子,就这样拆除未免可惜浪费。慢慢的听说了一个故事:说搬家人的父亲灾荒年去某村借粮,在路边的山沟里被人杀害了。杀害他的人是从前做过土匪的,问他讨要一只金的青蛙,他始终没有松口,所以遭到杀身之祸。拆了老房子后七八年,他们家的邻居要建新房,把院子里唯一剩下隔着两家院子的一堵短墙拆了,从那个短墙里发现了一个被红绸布包裹着的金青蛙,红布已经被烟熏得发黑了,刚巧邻居家儿子在信用社工作,就拿到信用社去,兑换出了好几万块钱,这在八十年代初是一笔巨款。邻居盖房子,因为差几片筒瓦,就去村里的小寺上拆了几片来,不久那个在信用社工作的青年就得了怪病,怎么也看不好,后来去找人算命,所有算命先生都说是因为他拆了寺庙上的筒瓦,所以得这个病。他家人去小寺烧香还愿做法事,可是怎么也不见好转,最后这个拆了寺庙筒瓦的,在信用社工作的年轻人还是病死了。

一个人在自家的园子里挖地,挖着挖着忽然碰到了一个硬东西,一看是一个瓦罐,揭开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罐银元,一家人大喜,把银元兑换添置了一些家具和日用品。说也奇怪,那人自从挖出了银子就开始生病,去许多医院去看,查不出病因,直到把所有银元换来的钱都花光,他的病就自然好了。村里人说:该来不是他的财。

村庄常常在不知不觉里吸引我,要去走走,听听那些奇怪的故事和很快要被遗忘的小村庄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