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我写这个流水帐的时候,大哥和二哥都在睡觉,军师也在睡觉。
  
  赤兔马站在我窗外,也在睡觉。
  
  小时侯我就研究马为什么会站着睡觉,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发现没有答案。而苦恼的是我的童年唯一能记起的事就是这个了。
  
  长大以后有段时间我开始研究大哥和二哥为什么要睡在一张床上,同样也没有答案。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事是没有答案的,军师对我说过。
  
  在我睁大眼睛思考问题的时候,我养成了睁眼睡觉的习惯,不知道以后有没有人研究我这个问题。
  
  很多人都说我长的黑,魏延说我掉进煤堆里绝对找不着,其实我觉得他长的跟只绿头蝇一样,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我最好的朋友是子龙(大哥和二哥是我的亲人),他说我长的很男人,这让我从此改变了小白脸没好心眼的观点。
  
  我喜欢喝酒,因为喝酒会让我忘掉很多事。我最喜欢和二哥一起喝酒,虽然他不能喝。二哥喝酒有个特点,怎么喝都面不改色,因为他的脸一直是那么红。
  
  二哥其实是个很腼腆的人,有次他喝多了,和我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多,他说他小时侯和女生说话会脸红,而偏偏坐在他前后左右的都是女生,于是他的脸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二哥不能喝酒,二两的小杯只喝一杯就可以睡在马棚里了。因此在温酒斩华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喝曹操那杯酒,否则我又要到处去找他了。
  
  我的酒量还可以,是二哥的两倍。
  
  我喝多的时候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胡子都极力地向外张着,再多一点的时候,我会想明白很多事情,虽然酒醒以后我会全忘掉,但我还是喜欢那种感觉,军师说酒精可以刺激我的神经,让它们变得非常的敏锐。军师的话一向是正确的。
  大哥不喜欢我喝酒,他说酒会乱性。我很听大哥的话,但这件事我没有听。我说不清楚我对大哥的感受,但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没的选择的,你选对了专业,可能会跟错了导师,选对了行业,可能又选错了BOSS,没有任何事是十全十美的。况且有些事情并非是机缘巧合,比如大哥之所以是我大哥,绝非因为我是他三弟这么简单。

(第二回)
  
  大哥有两个女人,死了一个,后来又找了一个。二哥也有个女人。不过在有了阿斗后,大哥更喜欢和二哥睡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聊的是什么。
  
  军师的女人很特别,很丑,不过军师好象很怕她。他们在一起不吵架的时候很少。怕她是因为爱她,军师说。
  
  我也曾有过一个女人,有段时间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可是过了没几年,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我们开始没有话说,我曾经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默契,然而,后来我知道这不是。有一天她说她无法再忍受我的呼噜声了,过了没几天,她就收拾东西走了,除了她的首饰,还带走了我的马夫。其实有句话我从没有告诉她,我一直觉得她的脚有点大。
  
  后来他们又给我找了个女人,但过了两天就被我休了。
  
  举个例子,就好象我喜欢吃煎饼卷大葱,我今天吃的是煎饼卷大葱,明天吃的是煎饼卷大葱,第三天我说我吃腻了,于是你给我上了份大葱卷煎饼。外表看起来是有区别的,但吃起来的感觉却是一样的。

  我的女人离开我的时候,子龙正在谈恋爱。那个女孩胖乎乎的,鼻子上有很多雀斑。
  
  有次我忍不住问子龙,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子龙偷偷的告诉我,你有没有发现她的胸部很大?我想了想说,是挺大。那就够了,子龙眯成缝的眼睛里闪着光。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轻飘飘的我觉得很舒服。我知道大哥和二哥在隔壁的房间,我看到子龙和那个女孩的影子印在窗棱上,我听到军师夫人尖锐的喊叫声。突然间我明白了两件事情,鸡蛋永远也不知道狗的乐趣;袜子破没破只有自己的脚知道。

(第三回)
  
  很多年前,当时我还在杀猪,一天有个算命先生说要给我算一卦,开始我不同意,后来他说只要一挂大肠就可以了,于是我就同意了。他让我随便写个字,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于是我就写了个“翼”字,那人沉思片刻,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叫张飞,他又问我中午吃的什么,我说吃了三大碗米饭。于是他摇了摇头,把“翼”字上面的“羽”划掉,加了个“米”上去,嘴里说道,酒囊饭袋,酒囊饭袋。然后转身走了,连大肠都没拿。
  
  这个人后来我又见过他,他叫杨修,被曹操杀了。据说是因为他太聪明了。
  
  原来太聪明也是一种错,这让我想起了阿斗。
  
  阿斗是个很奇怪的孩子,9岁时才能用双手加双脚数到18,平日里总是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发笑,很少说话。他们都说这孩子脑子有问题,比如你给他一块点心,他总是拿到屁股上蹭两下再吃,为此大哥打过他好多次也没用,于是大家总趁大哥不在的时候用点心逗他。有段时间我一度以为他是让子龙在长坂坡那次给蒙在怀里憋坏的,觉得他怪可怜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应该可怜的人是你和那些给他点心的人,军师说,你有没有发现阿斗几乎每天都有点心吃?我恍然大悟,从此不再用点心逗他,而阿斗从此看军师的眼神也变得沉沉的。

  我不知道阿斗是不是个聪明人,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至少他不是个傻子。
  
  一个人装聪明不容易,装傻则更难,而一辈子装傻则更是难上加难。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往往不怕他的对手装聪明,而害怕他的对手装傻。这使像我这种低智商的人也钻了不少空子。比如那次在长坂坡。那次的情况真的很危急,子龙一个人冲进曹营里救阿斗,大哥和军师脱了鞋狂奔了60多里地,醒过神来后让我回去接应子龙。我单枪匹马的杀了回去,在桥头看见子龙,他已经累的口吐白沫了,见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倒霉孩子真tmd重!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子龙说脏话,我说兄弟你先闪吧我挡着。

  子龙走后不久曹军就追上来了,黑压压的好几万人,为首的那个白胖子我不认识,不过我猜他就是曹操,果然那人问道,来者何人?我想反正今天是没戏了,索性大喊一声,俺是燕人张翼德,俺就一个人,来吧,拿钱砸死俺吧!曹操楞了一下,与左右嘀咕了半天,然后下马在地上画了好几个美女图,再然后竟然一声呼啸撤了。

  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曹操画那几个美女图的意思,但有一点我知道,以后我在更多场合会变的更傻。

(第四回)
  
  那一年夏天,我还在涿郡,一日遇见一个道士,尖下巴,三角眼,手持拂尘,看起来有点猥琐。他拦住我上下打量着,我正因为赌钱输了窝了一肚子火呢,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骂道,臭牛鼻子,你看大爷做甚?那老道端的好涵养,眼瞅着五根手指印从他的脸上慢慢的凸现 出来,他竟然咧嘴朝我笑了一下,说道,果然好力气。

  他这么一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张飞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俗话说,恶狗不咬笑脸人,于是我便将底下踢出的一腿生生的收了回来。伸手摸了摸衣兜,一文钱都没有了,于是把昨天卖剩的一个猪腰子掏出来给了老道,对他说,回去补补身子吧,看你瘦的。

  老道接了腰子,对我又笑了一下,然后噗噗从嘴里吐出两颗牙,说道,我这两颗牙折磨我一年了,始终没有勇气拔下来,今蒙义士相助,又赠腰子一个,贫道感激涕泠,这里有三个锦囊,请义士收好。

  说罢递给我三个绣花锦囊,我正疑惑中,却听老道继续说道,切记,不到万分危急时不要开启。说罢扬长而去。
  
  我拿着锦囊楞了半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锦囊妙计?
  
  回家后,我蹲在厕所里大便,心里想着刚才的事,越发觉得蹊跷,拿出锦囊来左右看着,一狠心,便拆开了一个,却见一张纸条,上写:用此纸擦屁股吧。落款:左慈。
  
  我*,摆明了在耍老子嘛!我大怒,又拆了第二个锦囊,又是一张纸条,上写:一张不够?那这张也接着擦屁股吧,笨蛋。落款依然是左慈。
  
  人在盛怒之下脑子往往会比平时清醒一些,我当时就突然平静了,突然觉得这个锦囊真的很灵验啊,于是后悔自己莽撞的拆开了那两个锦囊,但过了一会我就开心了,因为我庆幸自己没有打开第三个锦囊。其实有些时候开心很简单,只要你换一个角度来看问题。

  自从有了这个锦囊,我觉得做什么事都信心百倍,怕什么?我有锦囊妙计,大不了到了危机时刻我把它拆开,肯定万事大吉的。于是我自此勇往直前,行军打仗,莫不身先士卒,敌人因此也闻风丧胆。我也格外的珍惜那个仅存的锦囊,有几次算是危急的时刻我都没舍得用,比如徐州曹豹告密那次,比如芒砀山与大哥二哥失散那次,比如长坂坡。。。而每次也都逢凶化吉,有惊无险。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锦囊不见了。而且是早已不见。又似乎那个锦囊从来就没存在过。

(第五回)
  
  我平生有两个爱好:喝酒、赌钱。
  
  喝酒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它让我可以得到暂时的清醒。而赌,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我说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喜欢它。   
  大哥不喜欢赌钱,他更多的时候在想一些事情。二哥也不喜欢赌,通常没事时他看书。军师就不用说了,假如有一天他老婆没有和他吵架时,他可能会搬个梯子到屋顶看星星,不过这种时候一般很少见。

  而我喜欢赌钱,我喜欢那种屏神静气的气氛,也喜欢那种眼红脖子粗的场面,在那个青瓷大碗被揭开的一瞬间,血脉赍张的那种感觉真好。
  
  其实更多的时候我觉得赌博和打仗一样,一个是赌钱,一个是赌命。在赌场,如果你遇到一个高手,那么你的赢面会小很多,同样,在战场上,如果你遇见吕布,那你活着回来的机会也很小。不同的是,我在赌场上是输的多赢的少,而战场上却相反。这证明了你的武功和智商成反比,魏延说。这我得承认。

  说起吕布来,我不得不伸出我的大拇指喊一声好汉子。在虎牢关那次,我、大哥、二哥三人都没从他身上讨到便宜,实在是让我佩服得很。当天晚上回去,大哥在那里紧锁眉头长吁短叹,我以为他牙疼,就掏出块狗皮膏药来要给他贴,谁知大哥把手一挥,叹道,此人不除,我焉能得天下!我才明白原来大哥说的是吕布。于是我自告奋勇要去提他的人头回来,虽然我知道他提我的人头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大哥的心病就是我的心病,大哥的天下也是我的天下,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哥肯定不会让我去的。

  虽然那次我没去,但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于是在接下来的很多场合我和大哥都在唱戏,他唱白脸,我唱黑脸,都不用化妆。直到吕布在白门楼被曹操所擒,曹操让大哥来决定吕布的生死,我知道吕布死定了,虽然他口口声声的提起辕门射戟,但其实他不知道,那只戟原本就在底下系了透明的细线,他的弓一响,埋伏的士兵便将戟拉倒,否则就算他的射术再精,又怎么可能将我们哥仨的性命压在他的稳定发挥上呢?

  吕布死了,大哥那天破例请我和二哥喝酒,两杯酒下肚,我又感到了那种飘的感觉,我突然觉得其实我这一生也在赌博,我把宝押在了大哥身上,他赢我才能赢,而大哥呢,他把宝押在谁身上呢?是我?是二哥?还是阿斗?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有参与?酒劲上涌,我又糊涂了。

(第六回)
  
  这几天阴雨绵绵的,没什么心情,看着身边来来去去的这几个人,觉得有必要把他们记下来,因为不知道那一天可能就见不到他们了。
  
  那个坐在那里仰面看天的人叫魏延。当年魏延在长沙杀了韩玄救了黄忠,前来投奔大哥,大哥大喜,军师却大怒,命人拖下去把他给砍了,我和二哥当时都很纳闷。当年大哥三顾茅庐请军师的时候,我当时倒是想把这个大冷天摇把鸟毛扇子的家伙给砍了。

  大哥问军师为何要杀魏延,军师解释说魏延的后脑长了块反骨,日后必反。其实军师的这句话我根本不信,魏延当时带着头盔,军师又没有过去摸一把,他怎么知道魏延脑后有反骨呢?按说军师跟魏延以前也不认识,没理由一上来就杀他呀?

  后来子龙悄悄的告诉我,当时魏延跟黄忠一起投靠大哥的,当军师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魏延没有跟军师打招呼?我摇头说没注意,子龙说,这就是军师要杀他的原因。那天晚上我喝了两碗酒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也经常不跟军师打招呼呀,军师为什么不杀我?子龙看着我笑,你没杀他就不错了。

  其实魏延来了以后我挺开心的,虽然他经常的取笑我,说我黑,说我笨,但我也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绿头蝇。
  
  魏延其实也不是个聪明人,估计比我高明不到哪去,但他却经常有意无意的装深沉。比如我俩一起去攻打一座城池,我说冲过去厮杀一场吧,他偏要看过来看过去的说不行,咱要智取,他还在那里研究的时候,我已经拎着敌将的首级回来了。当然也有反过来的时候,比如那次在葭萌关,我还在考察地形的时候,他已经冲了出去,等我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马岱射了一箭坐在地上骂娘呢。
  
  魏延经常喜欢跟我开玩笑,虽然他的玩笑并不怎么可笑,比如我俩一起骑着马走路,他会对我说,你那只驴是吃草还是吃面呀?我说我骑的是马不是驴,他会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我知道,我就是在跟你的马说话呢。

  军师一直不喜欢魏延,大哥对魏延还可以,其实大哥对谁都不错。二哥子龙他们对魏延总是爱搭不理的,其实魏延做事很努力的,我没有看出他有一丝想造反的意思,不过军师既然说他有反骨,那自然比我说一千一万句都要有用。

  有很多事情都是先入为主,也有很多事情是无中生有弄假成真。
  
  但最主要的是有很多事情的起因往往是如此可笑。

(第七回)
  
  子龙这个人从严格意义上讲,是一个完美的人。
  
  这世界上应该是没有任何完美的东西的,但如果说非要我找出一个无限接近于完美的人来,那我就会想到子龙。
  
  子龙长的文质彬彬,谈吐风雅,满腹经纶,平日里抚琴执棋,舞文弄墨,乍一看,似一书生,但眉宇间掩不住一股英气,一瞥之下双目中隐隐显出一种霸气。我最初见到子龙时,完全没有把他当回事,虽然他那时已经胜了文丑,但我总觉得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既便胜了也是巧合,许是文丑那天正巧拉肚子或者长了痔疮。而军师最早见到子龙时说过一句话:子龙,深藏不露者也!

  直到长坂坡一战,我才真正认识了子龙。那次我得知大嫂与幼主掉队了,于是马上回去寻找,在桥头遇到子龙,我一肚子的怒气都朝他发了过去,我骂他投靠了曹操,是个卑鄙小人,在那一刻我看到子龙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我竟然突然觉得有一丝恐惧。子龙没有反驳我,而是掉转马头杀了回去,那可是千军万马呀,我只道我从此再也见不到子龙了呢,正懊悔时,却见子龙又杀了回来,血染征袍,怒目圆睁,他对我没有找到大嫂,说罢又转身杀了进去。如此七进七出,最后一次我几乎都没认出他来。这一战,子龙名扬四海,两军阵前但凡提起常山赵子龙来,无不胆战心惊。我亦自此对子龙刮目相看。
  
  子龙平时话不是很多,但却经常给我讲一些道理。我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也最喜欢去找他。比如我不知道我们整天打来打去的是为了什么,子龙就会对我说,你看这天下百姓就好象在一只沸腾的鼎里翻滚的肉,有好多人都在争来争去的想独吞这锅肉,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把这些人都打败,然后把火弄灭。

  有时我忍不住想,上天为何对子龙如此眷顾?他身上几乎集中了所有男人的优点,世上又有那个女子没有想过嫁给子龙这样的人?

  然而子龙并不快乐,我知道。
  
  当年在桂阳的时候,子龙曾与一个叫赵范的人结拜为兄弟,后来二人饮酒时,赵范命其亡兄之嫂樊氏出来倒酒,子龙一见之下,惊为天人,赵范见二人眉来眼去之间似有万条情丝,于是便要成全他们俩,子龙当时是大怒而起,痛斥赵范。再后来大哥为其做媒,子龙亦不肯答应,说为了一个女子而败坏了名声,好男儿何患无妻!于是世人皆称子龙为真丈夫也。

  但只有我知道子龙这么多年来一直郁郁不乐,他表面上很潇洒快乐,身边也一直不乏女人,但他对我说过他一直在想念那个女人。有的时候你没有选择,真的没有,子龙喝多酒时红着眼睛说。

  其实要是换作我的话,我要是喜欢一个人,天塌下来老子也要把她抢回来。但我不是子龙,所以我无福领略他的完美,同样也无法体会他的痛苦。
  
  老天爷其实还是比较公平的,不信你去做几天老天爷试试。

(第八回)
  
  今天来说说二哥。
  
  二哥在世人眼中一直是神一样的人物。丹凤眼,卧蚕眉,飘三绺美髯;杀颜良,诛文丑,温酒斩华雄;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挂候印,封赏金,忠义冲宇宙。世上倘若当真有神,见到二哥也应该拜服。

  其实论起武艺来,二哥未必胜得过子龙,论起力气来,他又稍逊我一筹。但真正跨上战马,两军对垒时,我和子龙却远不如二哥杀伤力强。其原因之一是二哥面生神相,不怒自威,往那里一站端的威风八面,如天神降世。原因之二是二哥刀重马快,一柄青龙偃月刀重约八十二斤,跨下赤兔马追风逐电,所以二哥杀敌往往是一打照面,敌将还没等看清楚的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子龙当年与文丑战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但文丑至死都没看清二哥的长相。

  二哥生性寡言,平日里总喜欢捧本历史书研究,你问他十句话,他或许能回答一句,但一般不超过三个字。由此很多人都说二哥孤傲,但没有人责怪他,因为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孤傲的话,那么这个人非二哥莫属。

  其实我知道二哥绝非孤傲。二哥幼时家境尚可,父母老来得子,对其溺爱有加。然二哥打小就性格羞涩如处女,见到陌生人就脸红,经常被同龄顽童欺侮。后来家中突遭变故,父母双亡,二哥当时只觉得日月无光,真想就此随二老而去。后有亲戚收留,但亲情冷淡,受尽白眼,但幸好二哥日渐长大,且性格亦变得十分的孤僻。在二哥二十多岁时,一日在集市遭一混混戏弄,二哥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待那人言及侮辱其父母时,二哥怒目圆睁,随手抄起一把杀猪刀来,只一刀,便结果了那混混的性命。自此二哥在外逃亡了五六年,后来遇到了大哥。

  大哥和二哥之间的感情非常的微妙。不仅仅我弄不明白,甚至军师子龙也弄不明白。被我问的烦了,军师会用一句话来敷衍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有时候我看着二哥看大哥的那种眼神,突然觉得二哥好可怜。强极则辱,一个人外表看越是强大,软弱起来越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而有的时候我看着子龙,又觉得其实二哥远比子龙幸福,虽说相见不如怀念,但有几个人知道真正的刻骨铭心的怀念的滋味?

  一个过于自傲的人实际上是极端的自卑。而一个自卑过了头的人你最好不要去惹他。

(第九回)
  
  那天在荆州,恰是八月十五,大哥邀我们到后花园赏月饮酒,军师突然把一杯酒倒在地上,长叹一声道:此杯薄酒聊敬许子远也。我们皆默然无语,大哥半晌突然长笑一声说:曹贼心胸狭窄,杀了许攸,实乃他的不幸。军师嘿然曰:可惜呀,子远之才不在吾之下也。

  许攸这个人我听说过,但是没有见过。他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于是回去后我就央求子龙讲给我听,子龙最近新泡了个小妞,心情不错,便一五一十的给我讲了一遍。

  许攸早先在袁绍那里做谋士,当时袁绍兵强马壮,中原各路诸侯无人能敌。许攸虽然足智多谋,但是袁绍手下人才济济,也不太重视他。后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袁绍遂起兵讨伐曹操。两军对垒了数日,在官渡展开生死决战,曹军日久粮草已绝,遂令人火速赶往许昌催粮,不料使者竟被许攸截获,许攸上报袁绍,反被怀疑,因为许攸乃是曹操少时的好友。于是许攸一气之下索性降了曹操。后来正因为许攸的计谋,曹操才大败袁绍,占领了翼州。

  却说当日曹操听说许攸前来投降,正在洗澡,来不及穿衣服,围着块布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后来曹操跣足迎许攸的典故被世人盛传。
  
  但许攸被曹操如此重用,死的却很冤,是被曹操手下的许楮给杀的。当日攻下翼州后,许攸遇见许楮后吹捧了一下自己,却被许楮一刀砍死,后来曹操深责许楮,后葬了许攸。
  
  许楮是个火暴脾气,跟我差不多,估计他当时也是一时恼怒才杀了许攸。子龙摇摇头说:非也,倘若不是曹操想杀许攸,便是借给许楮十个火暴脾气,他也不敢杀死许攸的。
  
  曹操对许攸如此厚待,况且破袁绍许攸立了大功,又为何要杀他呢?我想不明白。
  
  子龙告诉我,原因有三:一是许攸当日投靠曹操时第一句话就是问曹操粮草如何,曹操连着三次虚报,皆被识破,许攸当时说了一句话:世人皆言孟德奸雄,今果然也。二是破了翼州后,许攸进了城后用鞭子指着城门直呼曹操的小名:阿瞒,你若不得我,安得入此门?三是袁绍已经被打败了。

  前两个原因我明白,曹操生性心胸狭窄,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内心却极为谨慎,一点小事他能记一辈子,城府颇深。但第三个原因我就不懂了,袁绍败了跟许攸有何关系?
  
  子龙笑了笑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子龙走了后,我呆呆的想了很久,鸟都死光了,要弓做什么呢?可是如此说来,如果大哥得了天下,那我呢?

(第十回)
  
  今天出门看见一个乞丐,长相甚是奇特,圆圆的身子上举着一个小脑袋,如同一个鼓槌插在一个西瓜上,让我忍不住想起了祢衡。
  
  祢衡长的比这个乞丐有过之而无不及,细长的身子上顶着个大脑袋,如同一个牙签上挑着一个八两的馒头,说话时还喜欢摇头晃脑,看得让人胆战心惊的,生怕他那个细脖子承受不住,万一那斗大的脑袋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年我偶尔见到祢衡,吓了我一跳,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居然还满大街溜达来吓唬人,我真想上前暴打他一顿,二哥制止了我,对我说,有奇相必有奇能,此人有经天纬地之才,是出了名的大才子,孔融曾用四个字形容此人:不可多得。

  原来这个人还挺厉害的,怪不得那么大的脑袋呢,可我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个闲汉,怎么没人起用他呢?二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后来我们在徐州的时候,曹操已经是汉丞相了,孔融终于向曹操推荐了祢衡,曹操也是久闻其名,于是就召见了祢衡。至于后来发生的事,都是二哥对我讲的,我觉得非常的有趣。
  
  祢衡见了曹操后,一上来就把曹操手底下的一群人给骂了一顿,骂夏侯敦的那一句最有意思:夏侯敦可以称得上是完体将军。夏侯的眼睛瞎了一只,最忌讳别人提到自己的残疾,听祢衡这么一说,差点没背过气去。然而曹操却没有生气,他反而让祢衡为之击鼓贺宴,命他做一个小鼓吏。祢衡欣然答应。

  第二天,祢衡穿着一身破衣服来到厅上击鼓唱歌,歌声悲壮莫名,旁边的宾客哭倒了一大片。曹操的手下喝令祢衡更衣,于是祢衡竟然当众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歌声不停。奇怪的是祢衡如此无礼而曹操居然没有杀他。只是派祢衡去劝降刘表。

  祢衡到了刘表那里,仍然是一顿讽刺挖苦,刘表的手下都要杀他,但刘表却也没有杀他,反而把他派到黄祖那里。
  
  到了黄祖那儿,没说上几句话,黄祖就把祢衡给杀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很奇怪,按说曹操心胸狭窄,祢衡三番两次的羞辱他,早就应该把他给杀了的,为什么反而派他到刘表那里呢?二哥笑着说,这就是曹操狡猾之处了,祢衡是天下名士,曹操如果杀了他,必将遭天下人所不齿。同样刘表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把他转到了黄祖那里,而黄祖是个粗人,一句话不合便杀了他,平白无故的惹了千古骂名。
  
  哦,原来如此,于是我明白了为什么黄祖杀了祢衡后,把祢衡的脑袋又送回到刘表那里,而刘表则连夜又送还给了曹操的原因。
  
  祢衡就好比一个烫山芋,谁捧在手里都觉得烫,但扔掉却又被人指责为浪费粮食,于是聪明的曹操转给了刘表,刘表则转给了更傻的黄祖。
  
  但这有一点我弄不明白,祢衡为什么走到那里都会被人讨厌,每个人都想杀他呢?
  
  在一天夜里我突然想明白了:是不是因为祢衡的脑袋太大了,他的脖子已经支持不住脑袋的重量了,而他自己又下不了手,所以他假手曹操,曹操假手刘表,最终黄祖完成了使命。

  想通了以后我觉得祢衡真是个聪明人,而我自己其实也不笨。

(第十一回)
  
  今天无事,我吃了饭后出门晒太阳,正碰到大哥,他正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见到我,他忍不住对我说,三弟,你看那云。我抬头一看,顿时欢呼道:好大的一团棉花糖呀!大哥白了我一眼,兴趣索然地说,什么东西都能让你想到吃的,倒也难得。
  
  其实也不能怪我,我小时侯家里很穷,每当饿的时候,他们总是随手抓块东西给我,我吃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就会在我旁边描绘,比如给我根玉米棒子,他们就会说那是一根鸡腿,黄黄的,泛着油光,于是我就在想象中把玉米连同棒子一起嚼进肚中。再后来也不用他们说了,我自个也学会了想象,凡是看到的东西,我一律能想象成吃的。
  
  我吃的其实也不能算多,最多一次也就吃了3斤包子2斤牛肉外加8张大饼,饭后又喝了点面汤,吃了两个10斤左右的西瓜而已,每次跟他们说起来的时候,他们总是用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然后总用一种动物来比喻我,后来我忍不住对他们说,其实猪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的。但是猪能连着三天不吃饭吗?我能。打起仗来,未必全能取胜,有时候是边打边逃,几天不吃饭很正常,士兵们往往连腰带都煮了,但我不用,我滴米不进仍然勇往直前,请问猪能吗?于是通常第二次再叫我猪的人都会受点教训的。
  
  年轻的时候我经常做梦娶媳妇,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是流着哈喇子。现在我也偶尔做梦娶媳妇,但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是一身冷汗。我不象二哥那样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象军师那样喜欢思考,更不象大哥那样喜欢做皇帝,除了打仗和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吃了。
  
  我吃东西不太讲究,逮着什么吃什么。而且喜欢一样东西总要想方设法吃个够。比如我去兖州出公差的那次,军师临行前封了三道锦囊,说里面写着我一天三顿所吃的食物,我自然一百个不信。去了兖州后,我见街上卖的全是煎饼卷大葱,于是忍不住买了几个尝了尝,果然味道香甜,待到中午时,又忍不住买了几张,刚想吃,忽然想到军师那狡黠的笑,于是我心生一计,我把葱从大饼里抽出来,包在饼的外面,然后开始吃了起来,真香呀,晚上我忍不住又买了几张,揣在怀里,骑马开始往回赶,等回到城里,天已经全黑了。我进门就让军师打开锦囊,军师微微一笑,把锦囊递给我,我打开见上面写着:早晨饼卷葱,中午葱卷饼,晚上将军没吃饭,饿着肚子回城来。我顿时惊叹不已,军师果然如神一样,厉害呀厉害!我一边伸着大拇指,一边从怀里掏出大饼大吃了起来。

  有一天半夜我突然觉得饥饿难耐,于是爬起来到厨房找吃的,摸着黑我找到了一晚黑米粥,咕嘟咕嘟喝下去后意犹未尽,咋叭了两下嘴,觉得有点苦,于是又摸了两个生土豆吃了。第二天早上听到军师在窗外大呼小叫:谁把我夫人的安胎药给喝了?

(第十二回)
  
  子龙有一天来找我,坐在那里东张西望的好象有什么事,我故意不去问,年轻人的肚子里是存不住东西的,果然他忍不住对我说,三哥,我刚听了几个笑话,非常好笑,你要不要听?  我知道子龙前几天跟那个姑娘闹别扭了,他肯定想求我帮忙,于是便说,你想讲就讲,不想讲也罢。其实我并非故意与他为难,我向来并不喜欢听什么笑话。
  
  子龙本来兴致勃勃的,听我一说,登时索然无味,而话又说出来了,只好讲了一个:说有这么一个人家,家里很穷,有一天父亲出门买了两条咸鱼,回来后悬挂于饭厅的梁上,从此每日里全家人吃饭时饭桌上便只有饭没有菜,每吃一口饭,便抬头看一眼咸鱼,权当吃了一口鱼。这一日吃饭时,儿子吃了一口饭,实难下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咸鱼,父亲大怒,拍桌子骂道:小畜生,也不怕咸死你!
  
  讲到最后一句子龙已经开始哈哈大笑了,而我则面无表情,直直地盯着他,子龙笑了一阵觉得无趣,于是又讲了一个:说有一个贼,半夜潜入一户人家里偷米,主人恰巧醒来如厕,见到贼后也没有声张,贼径直前往米缸处,脱下外衣铺在地上,然后从缸中往衣服上捧米,主人跟在其后,悄悄地把衣服抽走,那贼捧了数把,正想用衣服包好后离开,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却不见了衣服,于是大声呼叫:有贼!主人答曰:无贼。贼大怒曰:无贼?无贼我的衣服哪里去了?

  子龙这次讲完后没有笑,他直直地盯着我看,我反而忍不住哈哈大笑,子龙大喜,也随着我大笑起来。其实我在听第二个笑话时,心里一直在想着第一个笑话,开始我觉得没什么好笑,因为我小时侯家里也很穷,但后来想着想着我突然领悟到:是不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咸鱼挂在哪里?大哥、曹操、孙权的咸鱼是那皇帝的位子,而我和二哥、子龙的咸鱼便是大哥坐在那个位子上的样子。那咸鱼挂在那里纵使每天看上千眼万眼也不解谗,但倘若真的拿下来吃上数口的话,会不会真的咸死呢?想到这里我便忍不住大笑。
  
  而第二个笑话,我没怎么听,隐隐约约感觉好象是个贼喊捉贼的故事,那个贼有点笨,而我在别人眼里也是个笨人,所以我不觉得可笑,反而有点同情他,偷米是贼,偷衣服为何不是贼呢?

(第十三回)
  
  二哥镇守荆州的时候,我正跟着大哥打成都,占了成都以后,我与子龙便请了个假去看二哥。进了二哥的府上,却见一人如木鸡般立在客厅门口一动不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周仓。
  
  周仓长的跟我是一个类型的,都属于掉到煤堆里找不到的那种。当年我们桃园三结义的时候,虽说是散兵游勇,但好歹打着正规军的旗号 。而周仓那时却在跟着黄巾军打游击战争,后来黄巾军被灭了,他便拉大旗扯虎皮的做了山贼,按说这应该是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可这小子心气挺高,一直不满意,后来终于碰到了二哥,恰巧二哥当时正护送两个嫂子去找大哥,见他块头挺大,便收他做了跟班。这家伙倒也卖力,平日里二哥走到哪,他便扛着大刀跟到哪,弄得有段时间我也想收个跟班。

   周仓有个毛病,就是嘴有点碎。甭管什么场合,甭管什么话题,他总要插上几嘴才过瘾。军师曾经当着周仓的面说:你呀,就是骡子卖了个驴价钱,坏就坏在那张嘴上。二哥也曾无数次训斥过他,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小子依然死性不改。当日我见他立在客厅门口,心里也猜了个大概,故意走上前去问:周仓,大热天的你杵这儿干什么啊?周仓挤了挤眼,努了努嘴,面色很尴尬。可就是不说一个字,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二哥听到声音后出来,把我们让到客厅,落座以后,我便问二哥是怎么回事。二哥长叹一声,道:我早晚要死在这小子的嘴上。
  
  原来前日鲁肃邀二哥到陆口临江厅赴宴,当时情况复杂,敌我不明了,很显然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但二哥久在荆州,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于是横下心便去了。酒过三巡时,便开始谈到正事了,鲁肃拐着弯的想把荆州要回去,二哥也兜着圈子的就是不给,正在双方打着哈哈较劲的时候,周仓在旁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岂独是汝东吴当有耶!这句话一出,双方都是一惊,气氛马上变得不融洽了。鲁肃挥了挥手,侍应把刚上的那盘大闸蟹给撤了,二哥气的脸都绿了,回来后罚周仓站6个时辰,并且警告他,倘若再多嘴就把他扔到江里喂王八。

  二哥说完后咂了咂嘴,唉,可惜那盘大闸蟹啊,我连条腿都没吃着。子龙笑了,说到,二哥,当日那情况很凶险啊,你能完整地回来就已经不错了。二哥不以为然地说,比这凶险的事我经历的多了。于是我们三个便开始讨论天下最险的事。子龙说天下最险的事莫过于火上了房,我知道他又想起赤壁之战了。但我想起小时侯家乡发大水的场景,一望无际的大水,遍地都是浮肿的尸体,于是认为水上了墙才是最险。二哥沉吟了半天,说道:小孩趴在井沿旁。我和子龙想了一下,齐声赞叹二哥有创意,这个果然是险中之险,真不亏是读书人啊!
  
  正在这时,却听门外周仓大声喊道:喂王八就喂王八,天下最险之事就是流氓骑在媳妇身上!

(第十四回)
  
  今天阳光明媚,我站在门口对着太阳剔牙。其实早上就喝了一碗稀得能数出米粒的稀粥,真没什么东西可以塞牙缝的。但剔牙是一种姿态,如果你大清早看见一个人眯着眼睛很悠闲地剔着牙,你一定会觉得他生活得很有质量。

  最近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加上连日作战,我们这些将领每天也只能领到一小把大米,底下的兵士们就更不消说了,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站岗的拄着枪,巡逻的爬着走,真正的惨不忍睹。而我自己其实也饿得两眼发花,但我必须要挺住,这样子才能稳定军心。
  
  魏延弯着腰从旁边走过来,见到我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而且这小子不仅是看,还把大鼻子凑过来不停地嗅,我猛然醒悟了,我*,不会吧?这小子不会饿到如此地步吧?看着他白森森的牙齿我有些KB,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魏延诡秘地一笑,又凑了上来,我大叫道:你,你离我远点!魏延依旧保持着笑容低声说:三哥,有什么好吃的啊?别自个独吞啊,也让兄弟打打牙祭呀。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牙签,又想了想,突然开心起来,于是笑着对他说:嘿嘿,小点声,别让别人知道哦,晚上来找我吧。
    
  看着魏延屁颠屁颠的背影我在心里狂笑,可不大一会儿,子龙来了。子龙依旧保持着潇洒的身姿,虽然他的眼眶有点深陷,但笑容依旧优雅迷人。他就那么笑着对我说:三哥,不够意思了吧?我愣了一下,疑惑地说:什么呀?子龙的脸一下拉的比驴还长,转身便走,边走边说:得,以后甭说认识我,咱哥俩到此为止。
    
  我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魏延也是个大嘴巴啊,正懊恼间,见一副将扶着墙进来了,有气无力地对我说:将军,老大找你。
  
  一进大哥屋里就发现气氛不对劲,人很多,军师,二哥,子龙,还有魏延,都在。个个虽说站的不是那么笔直,但表情绝对严肃。我看了看大哥,说道:大哥,找我来什么事啊?大哥咳嗽了两声说:咳咳,这个……军师在一边接了茬:翼德啊,是这样的,今天军士发现主公的卢马少了一只耳朵,不知道是被谁割掉了。我大怒: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说完后忽然发现众人眼神有异,忍不住张口:你……你们……难道是怀疑我?

  大哥挥了挥手:三弟,别胡思乱想,大哥是绝对不怀疑你的,别说区区一个马耳朵,便是整座城池你也不会要的。大哥虽是这么说,可别人看我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当时把我气得须发皆张,刚想发作,忽然门外进来一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到在地:主公,臣罪该万死,是臣偷割了马耳朵。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马超。

  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很多时候当事情出现了你意想不到的转折时,大多数人通常都保持沉默。当然事情的结果还是不了了之的,毕竟只是一只马耳朵嘛,况且大哥又是如此仁爱之人,但我总隐隐觉得过程中有点不对头,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很多天以后的一次酒宴上,马超举着杯朝我走过来,当时我已经喝得看着他的头有两个大的程度了,他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还记得马耳朵的事吗?我愕然,他微微一笑:那天早上我偶然看到主公在后山不知道埋什么东西。
  
  在喝醉的时候我脑子总是特别灵光,于是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背黑锅是谁都不愿意的,但关键要看背黑锅的场合,当然更关键的是你给谁背的黑锅。
      
  后来马超与我们一起被封为五虎将的时候,虽然二哥老大的不高兴,但我却一点意见也没有。

(第十五回)
  
  我的女人离开我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子出生的时候我正在吃包子,于是便取名为包子,后来军师给改为张苞。女儿就叫丫头,叫着倒也朗朗上口。(至于张绍是我手下一个偏将的儿子,偏将战死以后,我见他可怜,便收为义子。)

  当时大哥已经有了阿斗,二哥已经有了关兴。自从我知道阿斗这孩子深藏不露以后,便天天叫包子跟着阿斗混,俗话说,近朱者赤嘛,我也想让包子多跟着阿斗学点心计。可还有句俗话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包子虽然长的比我白一些,但那笨劲儿比我还略胜一筹。跟着阿斗不但没变聪明,反而越来越笨,后来我才知道,人家阿斗是装傻,我儿子那是真傻。

  有一天傍晚,包子从外面回来,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我见状很奇怪,就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看日出。我吓了一跳,就听他继续说,你不是让我跟阿斗哥学习嘛,我早上去找阿斗哥,见他就是这个样子看日出的。

  还有一次,军师来我家,我对包子说,去给军师沏杯茶。过了良久,包子端着一个大茶盘出来了,上面放了七杯茶。我大怒,包子却得意洋洋地说,你不是让我给军师七杯茶嘛,你看,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杯,我数了好几遍呢。军师摇着鸟毛扇子抿着嘴说,翼德啊,照我看来,阿斗这孩子是大智若愚型的,而你这包子却是典型的大愚若智啊。谁知第二天我去包子卧室发现墙上贴了一副字,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大字:大愚若智,落款:张苞手黑。 看着那个“苞”字我突然明白了军师的意思,“苞”不就是草包嘛。
  
  眼瞅着儿子是完了,我便把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别看我长成这样,可我那丫头却一点都不象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落得如花似玉,越来越水灵,而且这孩子比她哥哥强一万倍,除了针织女红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见着谁夸,魏延那次跟我说,看不出你这黑炭头生儿子不行,生女儿倒挺拿手。
    
  有段时间包子每天回来都兴高采烈的,还经常带回些小东西,比如水果啊点心啊小扇子啊等等,说是阿斗哥给的。再后来我发现阿斗来我家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俩人关上门一聊就是一上午,我心想这小子行啊,几天没留神,居然跟阿斗走的这么近了。可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觉有点不对头,有一天丫头从我身边低头走过,我突然发现有点异样,她的腰怎么那么粗?天那!我恍然大悟!
  
  晚上我很郁闷,于是找子龙来喝酒,越喝越窝囊,唉,儿子不成器倒也罢了,那么好的女儿却也被人搞大了肚子,我活得真失败。想着想着眼圈便红了。子龙劝我说:三哥,你别那么想,包子虽然不怎么聪明,可也不是没有优点啊,前阵子我看他耍了一会枪,有模有样的。至于丫头,早晚都是人家的,退一万步来说,你想让你女儿一辈子待在家里守着你啊?

  晚上躺在床上,看着银子般的月光透过窗子落在地上,一格一格的,我忽然想通了,人啊,怎么都是一辈子,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就最好了,事情虽然没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至少也没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嘛。想到这里我特欣慰地睁大眼睛睡去。

(第十六回)
  
  我生命里有一个女人不得不提,说起来这事有些荒谬,但又有谁一生中没做过几件荒谬的事呢?
  
  这个女人叫孙尚香,她哥哥叫孙权。她本来是大哥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大嫂。
  
  孙尚香其实长的不好看,五大三粗的,黄头发蓝眼睛,有人说她和她哥哥都不是汉人,是没开化的胡人的种,但这话只能背地里说说,因为他们的父亲孙坚是个地道的汉人。
  
  当初大哥的这桩婚事本是周瑜的一个计策,结果弄假成真,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被当作童谣唱了好多年。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段佳话,但对孙尚香来说这是一个噩梦。
  
  最早的时候哥哥对她说:刘备一表人才,二十年前,率兵攻打黄巾军势如破竹,威名显赫,才三十三岁。孙权把那个二十年前说得很快,可怜的孙尚香只听到了最后的三十三岁,结果洞房之夜才发现是个老头子,由此可见说话的轻重缓急绝对是门学问。
  
  而反过来说呢,大哥却也只把这门亲事当作霸占荆州的一个棋子而已,说实话,自从有了阿斗以后,他似乎再没跟女人睡过觉。于是这桩名存实亡的婚姻便造就了一个寂寞的女人。
  
  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军师、子龙或者大哥的马夫?很长时间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问题。我不停地回忆那个晚上,可惜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喝了很多酒。月圆之夜会有很多怪异的事情发生的,军师曾经这么说过。而大哥则不止一次地对我说,酒不是好东西。

  当倘若仅仅是月圆和喝酒那次倒也罢了,可后来……我得承认,人是会很多次掉进同一个坑里的,开始是偶然,后来就是习惯了。我得承认我迷恋她那空洞而痴迷的眼神。
  
  我努力地为自己找借口,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在为自己找借口。但我发现随着事态的发展我越来越无法自拔,我经常会在黑暗中大叫一声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我曾经拐弯抹角地咨询过子龙,子龙给了我一句话:有些事情即便是如何的天经地义也会让有些人寝食难安,而有些事即便是如何的罪大恶极也会令人心安理得,因为我们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

  子龙的话让我想了好多天,最终我做了个决定:从坑里跳出来。也许很多年后我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但我做了决定以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她一点也没有惊讶,其实女人真的很可怕,在好多地方她们都显得远比男人理性而坚强。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如同一块石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多年以后马超对我说,永远也别企图知道一个女人在想什么。马超是个走一步踩一个脚印的人,他的话应该有道理的。

  没几天孙尚香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抱走了阿斗。大哥命我和子龙去追,我到了江边发现她就立在船头,我跳上船问她,为什么抱走幼主?她表情恍惚地说,倘若我不这样做你会来见我最后一面吗?我愕然,想了半天,摇头说,不会。于是我看见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汩汩地流,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心里好乱,这时候船舱里上来一个人探头探脑的,我随手一剑把他劈成两截,抱着阿斗上岸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此我再也没见过她,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在你的生命里,有一些人跟你的关系象两条平行线,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却永远也不可能相遇;还有一些人跟你的关系则如同两条交叉线,在经过一个交叉点以后便愈来愈远。

(第十七回)
  
  我以前是个杀猪的,大哥就差一些,他是个卖鞋的,而二哥更凄惨,是个逃犯。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我们的出身都很低下。
  
  当然我们当中也有出身好的,比如马超,世袭王侯,虽然比袁绍的四世三公要差很多,但在西凉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却相当于一个土皇帝。至于军师嘛,也不是个干体力活的人,虽然当年住了个破草房子,但他小小年纪便有书童伺候,想必家里条件也不差。说起来还有件有意思的事,军师有个哥哥叫诸葛瑾,在孙权那里做大将军。军师还有个族弟叫诸葛诞,在曹操手下做官。有一次大哥开玩笑地说,你们姓诸葛的一门三方为冠盖啊,真有一套。军师正色道:良鸟择木而栖,乱世之间,各为其主,虽天下荣之,然难免手足相残,实乃迫不得已之下策啊。
  
  开始皇帝老儿还在的时候,打仗时都要互通一下姓名、官位和出身背景,大哥还好一些,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本破家谱,非说自己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跟皇帝老儿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一个人,这样一来虽然说起来比较拗口,但也能唬人一跳。而我和二哥相比之下就悲惨了,我通常也只能大叫一声俺是燕人张翼德,而二哥在更多时候喜欢默不做声地上去就是一刀,颜良和文丑错就错在话太多了。

  到后来打仗打的乱套了,各种封号也就多了,象二哥被人称为汉寿亭候,这个官还是当年曹操给封的呢,而我最大的官是大哥给的,叫什么西乡侯,其实管他什么东乡西乡的,也就是随便那么叫着而已,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当初跟大哥出来混的时候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侯,大哥在安喜县做县官的时候,我和二哥一个打锣的一个叫堂的也做得很开心,如果不是那个督邮过于仗势欺人的话,也许我就做一辈子衙役了。

  大哥能有今天他自己也没想到,我不知道他以前的目标是什么,但我知道他现在想做皇帝。这就跟爬山一样,上了一个山头,发现前面还有个更高的,于是便继续往前爬。我很奇怪为什么在我的前面就没有山头让我爬呢?子龙给我说了个故事,说有一只驴子,主人在它鼻子前面拴了根胡萝卜,于是它就不停地走下去,但他永远都吃不到那根胡萝卜。我想了半天,我是那只驴子,但胡萝卜呢?我的面前也没有胡萝卜啊。子龙笑着说,那你比驴子还蠢,没胡萝卜你都照样卖力地干活。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比驴子还蠢,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弄不清楚只得接受。
其实有时想一想,倘若当初不是黄巾做乱的话,我也许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肉贩子,或许还能开好多个分店,没准今天你吃的肉上面就有我的商标呢。这么看起来,现在我骑着高头大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也自豪不到哪去。

  如果说人走每一步都是上天注定的话,那么在每一个交叉路口我们都没有必要停下来瞻前顾后的,没有哪条路是正确的,同样也没有哪条路是错误的。

(第十八回)
  
  军师今天又和夫人吵架了,和以往稍微不同的是这次吵的比较厉害,夫人甚至把他的鸟毛扇子也撕了,并把他关在门外,看着军师那无奈的背影我觉得他的脾气实在是好极了。
  
  我的脾气不好,跟军师没法比,甚至连魏延都不如。我有时喜欢打士兵,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说过我。我知道这解释起来很困难,但我还是试图让你们明白。
  
  比如一天早晨我起来去后山锻炼身体,突然发现漫山遍野绿油油的,哇,小草发芽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军师,他说:翼德,小草发芽了。我说:真的吗,小草发芽了?
  
  遇到子龙,他说:三哥,小草发芽了。我说:哦,小草发芽了!
 
  遇到大哥,他说:三弟,小草发芽了。我说:是,小草发芽了。
  
  遇到一个手下,他说:将军,小草发芽了。我说:滚你妈的。于是我就把他吊起来用鞭子打了一顿。
  
  也许我说的还是不够清楚,但很多时候除了打人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发泄自己的郁闷。也许那个士兵很倒霉,但你要知道,有些人生下来就是被人打的,反过来说,我们俩互换一下位置,挨打的那个肯定就是我了,社会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根本无法改变,或者不打仗了会好一些,可谁知道呢?
  
  二哥跟我不一样,他虽然孤傲,但对手下人很好,他几乎能叫出他下面所有士兵的名字,这真让人难以置信。而我则连自己马夫的名字都不清楚。所以每次征兵的时候,倘若一个新兵被划到了二哥队里,他脸上的表情兴奋的如同中了大奖,相反分到我队里的,则垂头丧气的如同死了娘。

  当然这不代表我的部队打起仗来就不行,虽说战乱时代当兵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但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平时虽然对他们不是太友善,但打仗的时候我身先士卒,这让他们敬畏,因此我的部队的军纪和士气要比二哥的还要好一些,这也从另一个方面稍稍补救了我有勇无谋的缺点。
  
  军师说,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我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因此我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了。改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改变。
  
  天天在马背上驰骋,耳边是战鼓声、喊杀声和惨叫声,眼前是成堆的尸体和鲜红的血河,这种生活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死在我矛下的有名的无名的都数不过来了,我不是一个宿命的人,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这很公平,也符合我的性格。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好好活着,其他的都去他*的。

(第十九回)
  
  今天早上大哥兴高采烈的样子,象吃了喜鹊屎似的。我们都有点纳闷,但却都憋着没问。后来还是魏延忍不住了,他凑过去低三下四地问道:主公,何事如此开心啊?大哥先仰天哈哈了两声,然后眉飞色舞地说:昨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曹操死了。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还没等说话呢,大哥接着说:他是吃鸡蛋噎死的,哈哈哈……。我们都愣了,半天马超才发出雷鸣般的笑声,恰好是大哥笑声刚结束的时候,因此显得特别突兀,而且过于生硬,笑了两声他也觉得无趣,于是噶然而止。大哥见我们的样子有些奇怪,就转头问我:怎么?三弟,你不觉得好笑吗?我吱呜了半天说:这个,曹操被鸡蛋噎死,这个,也太荒谬了吧?这时就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哈哈,如此说来当给鸡蛋记一大功,封个讨贼将军什么才好。于是大家一起哄堂大笑,原来是军师来了。要不说这有学问的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嘛,象军师这种人在任何场合都如鱼得水,天大的事到他那里都会应刃而解。所有接触过军师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会肃然起敬,当然除了一个人,军师的夫人。

  军师的夫人似乎生下来就是跟军师作对的,所有人都不明白军师怎么会娶了她。军师的夫人小名叫阿丑,长的不能叫丑了,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一头黄发跟枯草似的,柿饼子脸,绿豆眼,鼻孔朝天,血盆大口,五短身材。平日里见了人总是昂着头,用俩鼻孔看人。军师见了她如同耗子见了猫,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平日里万人景仰的军师居然怕老婆怕成这样,着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曾经私底下问过子龙,子龙说,动物里有种现象叫做天敌,两种动物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但生下来它们就是死对头,见面就掐,没有任何原因,比如猫和狗。我想了半天,哦,这样看起来军师和他夫人就是一对天敌了?子龙笑道: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人的感情很复杂的,不能跟动物相提并论。不过话说回来,军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神一般的人物,放眼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也确实应该有个人管他的。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子龙这么一解释,我虽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了个大概。后来再看到军师那狼狈的样子觉得其实很有意思,那样子远比他坐在中军帐上镇定自若的样子可爱得多。

(第二十回)
  
  子龙中午郁郁不乐地来找我,进了门也不说话,端着茶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世界上倘若能有事情让子龙犯愁的话,那么这件事一定是和女人有关。于是我便问他:怎么了?被女朋友甩了?子龙仰天长叹一声道:甩了还好了呢,这次是甩不掉了。
 
  
  子龙最近找的这个女人姓范,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子龙平日里叫她二姐。这个女人姿色平平,却非常的有心计,否则的话又怎么能让子龙在我这里长吁短叹呢。看起来这次子龙是遇到克星了。
  
  我笑着对子龙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找一个合适的人管着你了。要不你这次就从了她吧。子龙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三哥,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明摆着坑兄弟吗?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结婚?怎么可能!
  
  可是是个人都要结婚的呀。我觉得子龙的反应有点不对头。
    
  子龙放下茶杯,面色沉重地对我说:三哥,今儿我得给你上一课。就结婚这件事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比方说你饿了好几天,然后有人把你领到一个饭店,最早给你上的是馒头,你吃不吃?
    
  我毫不犹豫地说:吃呀,饿成那样了不吃还等什么。
  
  子龙接着说:好,你咬了一口以后发现又上了包子,相对于馒头来说你更喜欢吃包子,但馒头你已经咬了,所以你必须要把它吃完。于是你努力地把馒头吃完,开始吃包子,可等你咬了包子以后,又上来了烧鸡,然后后面还有燕窝啊鱼翅啊等等,可惜你吃完了包子已经饱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好东西被别人一一吃掉,你说你后悔不?
  
  我琢磨了半天,点头道:后悔,但也没法子,能吃饱已经不错了啊。
 
  子龙哈哈大笑着说:三哥,这就是咱俩的不同之处啊。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安于现状小富既安。另一种人则永不知足不断进取。你属于前者,而我则属于后者。不过两种人各有各的长处,前者不论生活环境的好坏都活得很开心,后者则活的累一些,但生活的更有质量。
  
  听到这里我有些纳闷了:子龙,可我不明白你举的这个例子跟结婚有什么关系啊?
  
  子龙看着我象看见了一头怪兽:三哥,你还没明白呀?这个馒头啊包子啊燕窝啊鱼翅啊都指的是女人,你结婚了就表示你吃了它了,就无法再吃别的了,懂了吗?
 
  我点了点头:哦,现在有点明白了。可是你自己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你喜欢吃的那东西一定能上来吗?你这样一直等下去会不会饿死啊?
  
  这下轮到子龙沉默了,他坐在那里托着腮想了半天,嘴里嘀咕着:有道理,问的好,问的好。一直到黄昏他还在那里叨叨唠唠的象发了癔症。
  
  过了几天,子龙又来找我,这次他眉飞色舞精神抖擞的,进门就喊:三哥,我想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我喜欢的那种食物出现!
 
  我愣了半天,问:那范二姐呢?
  
  子龙飞快地回答:甩了。
  
  我又问:怎么甩的?
  
  子龙道:我把我给你举的那个例子讲给她听,她问我她是馒头还是鱼翅,我说大概接近于熊掌那个级别,于是她很满意地走了。

(第二十一回)
  
  人的一生中总有感到无奈感到恐慌的时候,即使是象我这样粗枝大叶的人。
  
  现在我就陷入了这种境界,最近我得了一种病,一种很奇怪的病。开始的时候是腰部的皮肤有点麻木,我根本没当回事,后来慢慢地生出一些小红疙瘩,一簇一簇的,从腰两边慢慢向中间扩散,奇痛,如同好多针尖刺到肉中的感觉。晚上睡觉还好一些,白天顶盔贯甲,然后战马再那么一颠一颠的,简直就是在受刑。
    
  到后来那一圈红疙瘩越来越多,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叫子龙来看是怎么回事,子龙当年学过两年的兽医,现在也算半个军医。子龙看了以后大惊失色,连声叫道:三哥,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
  
  我当时双手提着裤子转着圈给他看本来就觉得很难堪,现在又听他大呼小叫的,心下有些慌乱,忙问:怎么回事?好治吗?
 
  子龙的样子如同看到了外星人,惊讶中还有些猎奇的意思,连声说道:三哥,你真了不起,这种病很少有人能得,得也没你这么严重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快说是什么病!
  
  子龙围着我又转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说:此病唤作腰带疮,长在腰间如同一条腰带,倘若首尾相连的话,也就是得病之人寿尽之日。你看,你这个已经快连起来了,估计用不了几天了,三哥,准备后事吧。

  我低头看了看,的确快连成一个圈了,不过看子龙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半信半疑。我不怕死,但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啊,这样挂了算是那门子事啊。
  
  正在这时,黄忠来了,一进门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他一跳,待他看到那些疙瘩时面色凝重起来,说道:翼德啊,这真是腰带疮啊,千万别让它们连起来呀!
  
  黄忠这么一说,我顿时如同身陷冰窟,心想这回可错不了了,唉,可怜我那两个没娘的孩子啊。
  
  正在我唉声叹气的时候,子龙却笑得象朵菊花似的凑过来说:三哥,你命大啊,幸亏遇到我了,你跟我来。说罢转身便走。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子龙出去,转了几个弯儿到了子龙的住处,一进门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弯腰驼背的,长相挺猥琐。只见子龙对那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对我说:三哥,快来见过华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