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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孤独岁月》天使与魔鬼：三哥（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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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岁月》天使与魔鬼：三哥（五）

月白风清
[博客]
[个人文集]

头衔: 海归上校
声望: 学员

加入时间: 2004/07/11
文章: 1333

海归分: 63852

标题: 《孤独岁月》天使与魔鬼：三哥（五） (3006 reads) 时间: 2004-10-26 周二, 12:00

作者：月白风清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孤独岁月》天使与魔鬼：三哥（五）

我的名字对你算得了什么？
它将死去，像是溅在遥远的岸上
那海浪的沉郁的声音，
像是午夜的森林的幽响。

在那留做纪念的枯叶上，
它会留下无言的痕迹，
就仿佛墓碑上的一些花纹
记载着人所不懂的言语。

它说些什么？早就遗忘了
在新鲜的烦忧和激动里，
对你的心灵，它不能提示，
一种纯洁的，柔情的回忆。

然而，等有一天，如果你悒郁
而孤独，请念着我的姓名；
请说一声：在这个世界上
我还活在你的记忆和心中……

普希金

一个春天的晚上，三哥带我去江边散步，“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我们的一双影子浸润在月色迷濛里，远山如黛，江对岸农家透出的孤灯一闪一闪。一路上蛙声、虫鸣声此起彼伏，伴随着阵阵江涛声，演奏出一首大自然天籁般美妙的交响曲。他轻柔地拉着我的手，沿着江边弯弯曲曲的小路，静悄悄地往前走。我们屏声静气地聆听水边这仿佛来自天堂的音乐，好久好久没有说话……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良辰美景难得，我俩相依相偎，坐在江岸边一块大石头上说话。夜空梦幻般地烘托出俯在江面上的新月，听三哥微风细雨地呈露他灵魂的秘密，他那富有哲理的思想，我安静的就像水边草叶上的一滴露珠。我正在感动着，他话头一转：“我是一个强者，可以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他把我抱起来换到另一条腿上，说，“我又是一个弱者，需要你站在我的身后”。

“我不能够站在你身后，”想起他给我带来的无数惊吓就恐怖，我应道，“我没有那么强大的能量来保护你！”。

“那你就呆在我怀里头。”他柔柔地低声说道，“你看我们这些人脾气多好！”。

把我笑得肚子痛！“要是你脾气一直都象今天晚上这样多好！” 我叹道。

“你唱歌给我听嘛！” 他温柔地说，摸摸我的脸。

我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唱过歌，好像听过我唱歌的人也没说有多难听。我就在这春夜柔漫的月光下，放开嗓子唱起了《半个月亮爬上来》，唱完后他好一会儿没吱声，“潮落夜江斜月里”，唯有江水在哗哗地流。

“你平常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清脆的，怎么唱起歌来嗓子就不行了？” 他残酷地打击我的自信“除了音准，其它你都谈不上！”。

“那你唱来听听！”，我不相信他会好到哪里去。我听他大哥说他会一样乐器，说“他的技巧可以到小地方的文艺团体里去当独奏演员了。”，但是唱歌又是另外一回事。

“半个月亮爬上来……伊拉拉……爬上来……，”他刚刚荡气回肠地唱了第一句，我就被他宏大的音量惊得从他怀里蹦出来，跳下大石头跑开了。中气十足震得我耳膜很痛很痛！不过，他唱得实在是好，声音出来得干净漂亮，很有厚度，没想到他竟然受过专业训练。

这是我第一次听他唱歌，天生一付好嗓子，真的声情并茂，音色、乐感好得让我狠狠地吃了一惊！他唱得挺投入，似乎在表达他的生命乐章。这首歌让他这么情深意长地去处理一下，音乐形象就登起来了，相当优美抒情。哪里像我刚才，唱得那么臭！想想我这么神气活现地在他面前献丑，羞得我满脸发烧，就忍住没哼一声关于他唱得怎么样，“莫谓无情即无语，春风传意水传愁。”。从那以后，一直到我们分手，我是再也不敢在三哥面前唱歌了，咱丢不起那个人！

“你还想得起来以前我拿走的你那两张相片吗？”三哥问我。引吭高歌完毕，他跳下大石来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沿着江边往前走。

“在相册里呢！”我应声道。那两张照片我当然记得，是我们好了以后他缠着我要去的，不过两年后我们团聚时他已经放进我们的新相册里了，就是被他弄的又脏又旧的。

他坏坏地笑：“你知道你那两张相片为什么变成那样的颜色了？是我的口水沾得太多了。”。

我惊奇万分：“你……你，亲照片！”

“我去收发室取信，有时候没有你的信来，一连几天都没有。没有。还是没有。大地倾斜了！胃痛得不行，我不亲你的相片怎么办？”

一股暖流静静地滑过心底……。眼泪，慢慢地溢出我的眼眶，不听话地一粒粒往下掉，我不敢去擦，现在是晚上他应该看不见它们。这么纯的情、这么真的心，今生今世，我拿什么来还？三哥，我的惹人怜爱的小人人！

走累了，他又寻了前面的一块很大的石头，让我也躺在大石头上，“天街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三哥一只手轻轻地拨弄着我的长发，叹息道：“我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对方父母是不受欢迎的。”他侧转脸来看着我，月儿柔和的清辉，照得他的脸庞分外俊美。

我这是头一次欣赏他的长相，“那天一开始你爸妈很喜欢我的，后来都怪你说错话连累我！”我说。天幕下，我突然发现他眼神柔美，唇形饱满线条清晰，鼻梁挺直，这张脸清清楚楚地表达出了男性美。以前他在我心里的感觉是又脏又霸道，我就从来没有好好地研究过他的外貌。我慢悠悠地说：“你说你总是吃我的剩饭剩菜。你损我！这种话能当着你全家人说吗？每次我都要倒掉的，你不干。”

他紧紧地搂我一下，柔声分辩道：“我本来就说的是实在话嘛。”。男人是从来不会认错的！

第一次跟他父母见面，这傻小子居然在晚饭桌上冒出来一句：“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吃她的剩菜剩饭，我从来不觉得她脏！”。语惊四座，他妈妈的笑脸顷刻之间就收起来了。我又羞又气，偷偷地在饭桌下面踩他的脚，他太不识趣，竟然再一次傻冒：“你踩我脚干啥？”。天哪！那一天我是怎么熬过去的，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后来在他父母那里的“日久见人心”得到的多不容易啊！

“我第一次去你家，极其不受欢迎！差一点没把我打出来。”他语调悲伤。

我使劲握住他的一只手，想温暖一下他久远的难过：“你不想一想？你那头发比我的还要长，我家里人怎么接受得了。”。

他初次去我家那时候，我是剪的短短的运动头。可以想象，长发披肩追求艺术家感觉的年轻气盛的三哥，被我爸硬逼着去剪完头发后还训了一通的屈辱、敢怒不敢言的憋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为了这份爱，付出了男子汉的自尊，承受了多麽大的委屈啊！为了安慰他过去受到的伤害，我亲了亲他的脸蛋，哎！我的可爱的三岁孩子……

“头一回瞄妹妹你不在……呀呼嘿，你妈妈劈头打了我两锅盖……依儿哟！”，后来，我听陕北民歌风味的《想亲亲》，总是想起三哥第一次去我家，被我爸爸狠心地修理的可怜样儿……，往事不堪回首！有些辛酸和凄凉是无法述说的，转瞬之间，我心里就会一阵一阵地抽缩。

那天我们在江边一直玩到后半夜才回去，“夜深江月弄清辉，水上人歌月下归。”。茫茫夜幕下，月光水一般迷人，四周围万籁俱寂。我们经过一段铁路，三哥先是让我在窄窄的铁轨上面行走，我不行，走几步就会掉下来。“行不得也，哥哥！”，我笑着哀求他。他不甘心，让我再上铁轨表演一次，我忍住笑努力地平衡着身体，在铁轨上摇摇欲坠向前去，还是撑不住脚步，重重地摔下来。然后，他又来学着时装模特走路的步子，一拐一拐地在窄窄的铁轨上走路，他这么个沉重的家伙，摔下来得比我还要快还要惨！我们的欢声笑语，划破了宁静的夜……。

最后，三哥背着我在一格一格的枕木上走路。他那淳厚开朗孩子一般的大笑声，在午夜之后的天空中滚来滚去。枕木两格之间的距离很远，他得半跳跃式地、跨着特别大的步子才能往前走。我怕他摔倒，要下来自己走，他玩兴正浓，不肯放手。就这样，他扮演着一个纯朴的吃苦耐劳的乡下人，背上驮着我，在铁路的枕木上，踉踉跄跄、一步又一步。我在他的背上，差一点笑岔了气。

一生中，再也没有这样欢乐过，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天真纯情的大孩子，不管是在他之前还是在他之后。往事随风掠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籁之音，难以捕捉，哪怕心有千千结，我的情衷，只能顺其自然。我对于他，其实是一个深渊，我无法弥补，无法还原，“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

如今，三哥早已不在我的身边了，就象那首歌里唱的：“和你相聚，和你别离，留下的只是回忆。不能忘记，那夜的甜蜜，让眼泪向心里滴落。”。过了这么些年，故人不见，旧曲重闻，我再也无法寻回往日的欢畅，起起落落将一生梦想换回多少忧伤。“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每当我想起那个美丽的月夜，总是百感交集！继而，心里会弥漫开来一种静静的甜意，直到泪如奔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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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白风清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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