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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异乡回忆之三 - 罗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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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回忆之三 - 罗山行

海逸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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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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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异乡回忆之三 - 罗山行 (3263 reads) 时间: 2004-11-08 周一, 09:19

作者：海逸达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智慧是命运的征服者。 - 莎士比亚，题记一
享受你的生活，不要与别人比较。 - 康道塞，题记二

去郑州的飞机开始轰鸣着从上海虹桥机场起飞了。伴随着轰鸣声，看一眼旁边的陈总已经入睡，倦意袭来，眼皮顿时就耷拉了下来，脑子也开始进入了迷糊的状态。倒是坐在我另一边的张总没有睡觉，正在感慨万千，他后来告诉我，当时他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惆怅，感觉我就是这架正在起飞的飞机，而他却是机场里正在跟飞机同一方向行驶的工程车，怎么也不可能追上我了……，当时我真是惶恐不已，但也非常理解他的感受，美人迟暮、英雄老去，既是一种凄美，也是一种惶惑，特别是你自己头脑清醒地就身处这个过程之中的时候，但我们面对这种进程却是无能为力的，大概这就是人生深层次的悲哀吧！不过公平的是，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或者面对这种命运的悲哀和无奈。

一小时十分之后，达到了郑州的新郑机场，其时阳光闪耀、天高云淡，机场周围绿树环绕、随风摇曳，再往远看，中州大地一览无余、绵延在视线中展开，让我这种刚从大上海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逃出来的人大有拨云开雾、重见天日的感觉。

当来迎接我们的郑州分公司的司机拿出老板给我们的传真表格时，让我深深体会到了老板的高效和雷厉风行的作风，仅仅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做了这么多表格标明了罗山项目的会谈细节，让我在惊讶之余不由肃然起敬。

罗山是河南信阳的一个县，也是河南最南边也可能是最贫穷的县之一，但是那里却有一颗璀璨的教育明珠 – 罗山县高级中学，一连数年大学升学率和教学质量均在信阳市名列第一，在河南省内也有相当的名气，但是其目前的占地面积、教学设施等限制了她的继续发展，当地政府又没有财政实力对其进行迁移改建，所以决定引进资金来完成这个项目。公司为这个项目也争论了很久，因为一亿三千万人民币的资金投入量太大，而且公司以前没有从事教育项目投资的经验，但老板鉴于对家乡的感情和对教育事业的热爱，以及对民营教育事业前景的看好，决定还是启动这个项目。

当天晚上，对照老板发过来的表格，参考了相关的建筑规划图、土地平面图以及我以前做的工程概预算以后，以及考虑了相关资产的转移和学校的管理，终于详细拟订了会谈的各个细节，包括当地政府对各个议题可能的回答和选择，做完后，已经是凌晨二点多了。

第二日，驱车从郑州直奔罗山。五个小时之后，达到信阳吃中饭，张总带我们去了市内一个吃信阳当地名菜“霸王别姬”的小吃店 – 阎胖子元鱼鸡汤店。所谓“霸王别姬”，就是甲鱼炖土产的乌骨鸡，其实这道菜是广东名菜，以前在广州也吃过，并不觉得美味，但阎胖子元鱼鸡汤店之所以出名，大概是因为有一种独特的配方，信阳菜系在河南本来就以厚重出名，再加上一些不知名的调料，汤料和高汤，这“霸王别姬”风味立时变得与众不同，浓香厚重、辣靓适度，结果，五个人 – 陈总、张总和我加上司机以及郑州分公司一个搭便车回信阳的同事大快朵颐，总共吃了五斤甲鱼和一只土鸡，加上啤酒和一些下酒的小菜泡菜，吃完了一个个都是腆着肚子、满头热汗、畅快淋漓。

上了车继续前进，一个小时以后，终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 罗山县。到了地头，我们先驱车去了学校拟搬迁的新地址去实地看了一下，那里还真的是一片处女地，上面全是荒草土坡，十米以下，还有一个尚未填完的小湖，不过湖水已是死水一潭；规划给新学校的这四百多亩土地上还有一些农村的住户，下午已经渐渐转成橘红的阳光斜斜地照在红砖衰草之上，竟然有一种童话中才有的惊艳之美。世界上从来不缺乏美丽，关键在于你有一双追寻美丽的眼睛；顾城曾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但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意境又进了一步，以之来论命运，亦是如此，生命的绝大多数时间是平淡无奇甚至是艰难困苦的，包括生命的本身和我们对它的感受和体验，但我们却要努力保持一颗活泼敏感的心从这平淡和艰难中体味和寻找生命的辉煌和真谛所在，或许这样，我们的心情会更愉悦，我们的灵魂会更快乐，我们的人生会因此而更多姿多彩。

但同时，这十米左右的地势落差让我怀疑我做预算时一米的标高是否太乐观了，这样一来，光土地平整这一项投资可能就要增加不少，总投资一变，相关的概算、收支预算和数据都得再从头调整，我的头顿时有些大了起来。

我们下榻的是罗山最好的官方宾馆 – 罗山宾馆，贵宾楼也就五六层左右，外形已经微显破旧，内部的设施更是不能恭维，入住的房间里居然还有英文的介绍，拿起来一看，语法拼写错误比比皆是，简直是不忍卒读；罗山宾馆外面一条马路迎宾路就是县城的主要干道之一，但狭小凸凹；整个县城基本上没有什么比较高的楼房，甚至连的士都没有，代替的士的是后面带篷的三轮摩托 – 南京叫“马自达”、武汉叫“麻木”、我们达县叫“蹦蹦车”，只是不知道在罗山，它又叫什么？

下午，实地去看了一下罗山高中，学校里面的宣传栏吸引了我。至2002年，罗山高中已经连续六年蝉联信阳市高考桂冠了。那里面有几张照片是去年几位考上北京大学、复旦大学等名牌大学的学生，看着他们一个个年轻而踌躇满志的面孔，我仿佛在阅读我自己过去的历史。莎士比亚说，“智慧是命运的征服者”，真诚地祝愿他们在今后的人生中不仅仅要学到知识，拿到一张或几张自己读了几本书的文凭，更重要的是在蝶化彩衣的过程中学会谦逊和反省，学会坚韧和意志，学会博大和宽容，进而拥有智慧。

当天晚上，县教育局的李局长为我们接风，言谈之间对这个项目期望甚切，一再感谢我们对老区教育事业的支持。李局长五十多岁，身材矮小，相貌威严，但却不乏精明和灵活。以前和他有过电话接触，这位老兄给我的数据总是前后不符合，跳跃性之大足以把学校的经营成本再上翻一倍，所以对他并不是很有好感，但转念站在他的立场想想，也很释然，我以前谈的十几个中外合资项目里，给老外资料和数据的水分加起来也有黄浦江那么多了。

第二天开始正式会谈，罗山县的代理县长陈县长，主管教育的胡县长、教育局的陈局长李局长都参加了。陈局长脸色黝黑，举止沉稳，不怒自威，听说他以前一直担任罗山高中校长，罗山高中的品牌和名气就是在他手里慢慢发展壮大起来的，所以对他我一直有一种的尊崇。胡县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主管教育很多届了，让人一见便起亲近之感。让我印象深刻而且最为意外的是陈县长，这是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中年人，却有一个同身材相比显得稍小的头，眉浓眼深，眼珠子非常灵活，在狭长的眼眶里水银似地转来转去，鹰钩鼻，薄薄的嘴唇紧紧抿起，嘴角下撇，显出他的精明、好强和机变。这是一个标准的精明的商人形象，很难让我把他同一个应该是木呐迟钝、神色矜持的政府官员形象联系起来，而且，细一看，还颇有几分朱老板的味道，对于朱老板主政时一些急功近利、杀贫济富的做法，我是颇不以为然的，然而对他老人家的妙语连珠诙谐幽默的口才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我又是非常欣赏和折服的，所以陡然见到一个面容神情和说话口气都酷似他的说话直率毫无官腔的县长，心中不由多了几分亲近亲切的感觉。

这次会谈他们明显地没有准备，后来才知道他们四位近来都一直在忙防范非典的工作，陈县长甚至连睡觉都睡在办公室。结果这次会谈成了我们一边倒的观点介绍会，尽管陈县长一再强调将给予我们最优惠的土地和相关配套政策，可是一谈到具体的问题时立马显示出精明本色，对实质性问题寸步不让，寸土必争，但对罗山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县来讲，他们显然已经对全国各兄弟县市招商引资力度以及相关优惠政策方面的信息很生疏了，所以他们开出了可以同上海郊区土地价格接近的惊人价格，而在其他配套措施方面，由于财政困难，可以优惠的空间实在是太过有限。但好在双方有很强的合作意愿，而且，更重要的是，通过初次的接触，县政府对公司的合作诚意和公司的素质都有了很深刻的了解，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是正规部队，而且，在这个项目的多种方案中，他们已经决定同我们合作成为他们第一优先选择的方案。在初步沟通中能达到这个效果，已经是非常圆满了。

中午县长设宴招待我们，从他言谈里面才知道，他也是农家子弟出生，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地做上来的。对于那些白手起家赤手空拳打天下的人，无论是仕途还是商道，无论是成功与否，我都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尊敬；席间谈到“三农”问题时，陈县长很形象地概括了农村家庭为什么要多生而且要生男孩的理由 – “一手抓战斗力、一手抓生产力”，真是精辟。

接下来几天，就在罗山宾馆等县政府的进一步政策调整，我也抽闲暇大致地逛了一下县城。罗山虽然偏狭，但并不是很闭塞：县城里相关生活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只不过低矮破旧的房子、面色黝黑的农民、混乱不堪的交通和五色斑杂的衣服提醒我这里是罗山，但这种浓浓的市井味让我感到了久违的亲切，让我想起了千里之外我的故乡，想起了故乡那些同样淳朴的乡亲。乡愁，真的如高天上那丝丝缕缕、欲连还休的白云，总是在心中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漂移……

在罗山的几天，有两样东西让我非常怀念：一是罗山出名的小吃 – 罗山大肠汤，另外是罗山的街头小吃。
罗山大肠汤非常出名，连我们一同去的司机，一个武汉大学毕业的武汉小伙子，都早已闻名。所谓大肠汤，就是把炖好的猪大肠细细地切成丝条状，然后和茎芥 – 一种味似薄荷清凉爽口的大叶长柄蔬菜，也是当地特产 – 加热制成，尽管汤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油，但吃起来绝对没有油腻涩口之感，口感反而是韧而不腻，弹性和咬劲都很足，肉香混杂着茎芥的清香，确实是有入芝兰之室的感觉。
离开罗山前一天晚上，张总一家人带我去罗山的小吃街吃罗山的小吃。夜幕低垂，月黑星稀，但一条街上摊位一个接一个，一眼望去满地的桌子、凳子和人群，空气中洋溢着肉香、酒香、碳火的硫磺味、小贩的叫卖声和鼎沸的人声，让人还未坐下已经胃口大开、食指大动。四个人叫了几瓶啤酒，以及烤肉串，再加上一盘香辣子鸡和当地的特色菜 – 烤鱼，也吃得酣畅淋漓。吃饭其实是讲究气氛的，在这种自由宽松的环境，人的谈兴和胃口都会出奇的好。我参加过不少大中小型的宴会，陪过政府官员、国企领导、外国商人，但我实在是很讨厌那种谨慎拘束、带着面具假装斯文地进食，特别是法国巴黎的法式大餐冗长烦琐的进餐礼仪更让人难以忍受。我还是喜欢这种在街头和朋友无拘无束毫无顾忌地大吃大嚼；礼仪，偏离了自然便落入俗套和虚伪。“享受你的生活，不要和别人比较。”非常质朴而真实的哲语，我们不是为他人而活的，所以我们要在自己的生活内自得其乐，享受生活，人生的种种不快、郁闷、悲伤和愤怒等一切负面情绪都是同他人比较的结果，国人尤其爱做这种无聊的比较，结果是往往自寻烦恼、愤愤不平、郁郁而终，人生苦短，何必呢？！在命运的神面前，任何人都是同样的卑微，任何人都是同样的渺小。我们要做的是同我们自己比较，同我们自己的过去比较，只要自己每天都在进步，在学习，在认真地体验和感受生活，我们的人生肯定会臻于完美和完善。所以，老子说，“夫莫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其实，到现在为止，虽然谈了罗山这么多的人和事，但罗山为什么叫罗山，我仍然不是很明了，希望下次去罗山的时候能够解开这个疑问吧。

作者：海逸达 在海归商务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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