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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池小宁：启蒙时期的沙龙主人（转帖）

安普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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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时间: 2004/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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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人物：池小宁：启蒙时期的沙龙主人（转帖） (2583 reads) 时间: 2007-12-18 周二, 08:59

作者：安普若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池小宁：启蒙时期的沙龙主人

　　太平胡同11号是上世纪70年代末北京文化青年主要的聚会场所之一。这里见证了中国新时期文化启蒙运动的成长历程。黄锐、王克平、顾城、陈凯歌等都曾是这个沙龙的常客。那是一个普通的三居室。屋子里堆满了各种书籍画册。他的主人并非什么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文化领袖，而是一个因“文革”失去双亲的“莽撞少年”。1975年，著名摄影家狄源沧先生在太平胡同11号开设讲座，几十位走在时代前沿的激进的文化青年汇聚在沙龙中，畅谈文学艺术。门外成排的自行车引人注目，这个生机勃勃的“沙龙”令许多参与者至今难忘。

　　如今，在太平胡同11号的主人池小宁的身上，我们已很难找到一个新文化运动热情参与者的痕迹。人们只知道他是张艺谋电影《秋菊打官司》的摄影师。此后，获金鸡、百花奖最佳摄影，并在《雍正王朝》以及如今正在热播的《汉武大帝》等大型电视剧中执镜。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池小宁已是一个“娱乐中人”了。但是，简单的几句交谈，就能看出，池小宁依然没有停止对那段历史的追溯和思考。

　　“我一直想为‘星星美展’的五个人（黄锐、王克平、马德升、曲磊磊、钟阿城）拍一部记录片，展示他们这20多年不同的人生轨迹，反思那段历史。”池小宁说。

　　在1979年，星星美展游行中，池小宁用16毫米摄像机拍摄了一段影片，这是他第一次用16毫米胶片拍片子，技巧稚嫩却充满激情。如今，他依然保留着那段历史惟一的影像资料。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是那段文化史最好的见证人。

　　一个孤儿的天空

　　1971年，我初中毕业。同学有七八成去了工厂。还有一小部分升了高中。按当时历史情况定为家庭出身有问题，本应去插队。但是，因为父亲身体不好，我留了下来。我的父亲池宁是北影厂的总美术师，是《早春二月》、《林家铺子》等影片的美术指导。父亲一生爱书，上世纪50年代去苏联留学的时候，带回来很多画册，介绍的都是国外最新的建筑、艺术。父亲受迫害后，赋闲在家。我的很多朋友都喜欢来我家看书，看画册，和父亲聊天。

　　后来陆续认识了黄锐、王克平等人。我比他们都小，初中毕业以后没事干，除了经常和朋友们混在一起，就是给那些去插队的哥们帮帮忙。几乎每个人回北京的时候，我都去接站，几个月以后，再一个个送走。

　　1973年，父亲去世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靠父母的一点抚恤金度日。

　　1974年，我进入北影厂修配车间当工人。一个月18块钱工资，生活有了点保障。在修配车间，我认识了同样做工人的钟星座，此后又认识了他哥哥钟阿城。（钟星座如今在广告界已是赫赫有名。）

　　我和钟星座都喜欢摄影，经常在一块摆弄相机。他还喜欢乐器，会拉手风琴。我妹妹池小清喜欢画画。张宏年、艾轩等年轻画家常到我家看画册，讨论艺术。母亲和父亲“文革”中先后去世，留给我们三间屋子和满屋子的书。太平胡同11号的这个家于是成了朋友们聚会的场所。原因很简单，一是在我家能看书看画册，二是其他人家里都有大人。文革中，在家里搞聚会是件危险的事。我家没大人，两个小孩，反倒不怕。我家那时每天都有各式各样喜欢文学艺术的朋友来来往往，经常是里屋坐着一群写诗的，外屋坐着一群画画的、拍照片的。大家在一起，互相传阅最近弄到的新书、新画册。

　　在北影厂修配车间工作期间，我经常去北影图书馆看书。那里有很多外面找不到的外国画册和摄影杂志。图书馆是不对我们开放的。

　　但是因为管理员是父亲的朋友，所以很照顾我。每周到了开会的时候，他就把我锁在图书馆里，会散了再偷偷把我放出来。后来，我跟他熟了，就求他让我把书带出来，借给朋友们传阅。黄锐他们都看过我从北影弄出来的书籍和画册。

　　1975年的文化沙龙

　　1975年，我和科影的张海潮、薛岸平、忻迎一以及北影的李恬、任曙林、孙青青、范生平等商量，请摄影家狄源沧先生在我家开个艺术讲座。我们这些人是因为喜欢摄影走到一起的，平时经常在一块拍照片。

　　早在上初一的时候，我就开始摆弄父亲的相机了。那时候，玩摄影可不像现在，必须自己学着冲洗、放大。狄源沧先生家有各种摄影和美术书籍、资料，他英文好，翻译了很多资料，包括一些摄影大师的传记，我们常借出来传抄。

　　从狄老那里，我们知道了布列松等外国摄影大师。在那个只能看到《人民日报》新闻照片的年代，这样的信息显得弥足珍贵。

　　最初，参加沙龙的只有八九个人，后来发展到20多个。有的朋友问我，能不能带其他朋友过来，我都说没问题，只要想参加的都可以参加。就这样，最多的时候，沙龙汇集了40多人。每到有讲座的时候，我家的门口就停满自行车。

　　在当时，看外国书，听外国歌都是不允许的，这样的文化沙龙其实很危险，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被当成反革命团体。再说，40多辆自行车同时停在我家门口，相当引人注目。派出所因此找过我好几次，我每次都搪塞说，这些都是我朋友，找朋友上我家玩又不犯法。人家瞧我只是个孩子，也就不怎么在意。沙龙每两周办一次，一般在周四周五傍晚举行，狄老讲一个小时，然后大家一块聊天。除了办讲座，我们还经常去十渡、樱桃沟拍照，交流摄影经验。

　　1978年，我从北影厂修配车间调到摄影车间，给著名摄影师朱今明老师当助手，并认识了陈国铎老师。

　　陈老师和狄老一样对我影响至深。他翻译了很多电影书籍，有不少是非常有实用价值的技术资料。包括库布里克的《巴里·林顿》、《闪灵》的拍摄方法，《电影剪接》等，对我启发很大。他有时候叫我帮他把翻译资料誊抄一遍，后来我主动要求做这份工作。在国外资料非常贫乏的情况下，帮他抄资料是最好的学习。

　　陈国铎老师翻译的《电影剪接》是上世纪80年代最重要的电影书籍之一。这本讲解电影剪接技巧的实用书籍影响了一代中国电影人，那时候几乎每个从事电影工作的人都读过。但在翻译这本书的时候，陈国铎老师却为书中的插图犯难。现在看，那些都是最普通的插图，就像医学书籍的插图一样，简单地勾勒出一个人体，示意人在镜头中的位置。但在当时，这些“裸体”是肯定无法通过审查的。陈老师知道我妹妹池小青是画画的，就叫我请她帮忙，让所有的“裸体”穿上了裤衩，戴上了胸罩。

　　永远的四月

　　1976年二三月间，我在双榆树某工厂学习。天安门事件的时候，我每天先到医院开张假病假条，然后直奔广场，扛着三台相机，整整拍了三天。四月五日那天，我把借来的莱卡相机送还给正要去西藏出差的堂哥，从北京站回广场时，看到广场的情形，我预感要出事，赶紧回家，没多久就有朋友告诉我出事了，我赶紧把拍好的胶卷连夜冲了出来，藏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这些照片中，我印象最深的一张是爬到纪念杯上的雕塑上照的大全景，那个高度刚好能够到永垂不朽的“朽”字。后来，为“四五运动”平反后，历史博物馆征集照片，我把这张难得的全景照片送了过去。

　　1978年，大家商议在我们的沙龙里搞一次影展，集中展示一下这些年大家的摄影成果。影展就在我家举行，三间屋子挂满了照片。

　　这时候，李晓斌和王志平正为四月影会的第一次影展四处征集照片。一听说我家的影展就直接找来，挑选了一些片子。就这样，我和沙龙的朋友们都成为了四月影会的成员。

　　我至今仍认为四月影会的首次展览虽不完美但却很纯粹。所有参加影展的人都抱着同样的目的。到第二届影展的时候，杂质渐渐出现了。关于坚持写实和唯美的争持也暴露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个问题时常被提起，如果四月影会不是在第二届就解散，而是一直办下去，办到第十届会怎样？

　　其实，我不觉得四月影会解散是一件坏事。一个纯粹的影展，是不该有杂质的，它应该不断地超越自身。我那时就在想，如果每届展览拿不出超越自己的东西，还不如不参加。在我看来，流派之争并非坏事，但为了调和矛盾而变得中庸而不纯粹地展览就失去本来的意义。

　　16毫米摄像机里的星星美展

　　1979年十·一期间，星星美展的成员打出“艺术自由”的旗号举行了游行。我带着相机和一台16毫米摄像机跟随游行拍摄。据我所知，在那次游行中拍照的只有三个人，我、刘香成和一个公安局的人。作为一名外国记者，刘香成用报道的视角对准游行，我则充满激情，希望帮助我的朋友，把他们的这次行动记录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拍摄16毫米影片，我的机器和胶片是从任曙林那里拿来的。这部片子剪好以后，我只给朋友放过一次。此后一直保存着，没有多少人知道。上世纪90年代初，我曾想拍摄一部星星美展五人的记录片，当时，黄锐、马德升、王克平、曲磊磊、钟阿城分别在不同的国度。我想把他们当时的生活，和我拍摄的16毫米影片剪接在一起。这也是对那段历史的一个反思。但因经费等问题，最终没能如愿。

　　回过头来再看这段历史，我已多了一份冷静和客观，多了许多感慨和思考。星星美展和四月影会都只办了两期，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与当时的大环境分不开。这其中，每个人各自的艺术理想和追求又有很大差异，最终分道扬镳是正常的。

　　但还有一个原因也不容忽视。这是中国知识分子身上常见的毛病。很多人都想做流派的主导。在任何团体中都免不了发生权力之争。这实际上直接促成了文化圈的分崩离析。1981年左右，星星美展、四月影会各自解体。不同的是，四月影会的主要成员因此受益颇多，此后纷纷进入主流杂志和影协，走上了专业摄影的道路。星星美展的成员们则没有这么幸运，后来纷纷选择出国，继续追求自己的艺术理想。

　　1984年，我进入北京电影学院学习。1985年，我赴日留学。在要走的时候，有很多朋友劝我不要离开，认为我选择在这时候出国会失去很多机会。但是，我至今不后悔，展现在我眼前的世界变得更宽阔了。雅昌艺术网博客频道APmO#qpE
口述：池小宁本报记者张映光采写

作者：安普若 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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