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想起了保尔


2005年02月27日 01:14:03


张宝树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正是“红色经典”盛行之时。记得我在天津南开中学读高中兼做校团委和学生会的工作时,就曾组织过多次读书会,组织团员和青年读《红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星火燎原》等革命书籍。其实,我也是在“红色经典”的陪伴下长大的。


  后来,到北京上大学,攻读中文专业,系里给学生开列的阅读书目里,“红色经典”就占有相当的比重。即便是从专业的角度去读,“红色经典”中那些完美的人格、高尚的品德、远大的理想和坚强的意志,也仍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不知不觉地雕塑着我的灵魂,以至到了今天,还在我的身上发挥着作用,我想这也许就叫做缘分吧!我把这缘分一直看做是人生旅途中一种莫大的幸运。


  保尔,作为钢铁意志的化身,是我青年时代的崇拜偶像。我中学时读它,大学时读它,直到走上艰难的人生道路以后,我才真正读懂了它。


  当年大学毕业,正值“文革”,一声令下,“老九”们便打起背包,奔赴“再教育”战场。头一年,在小兴安岭上,我们住帐篷,睡通铺。野外修铁路,脚蹬大头鞋,身披羊皮袄,颇为自豪。很简单,还不是受了《林海雪原》中杨子荣打虎上山英雄形象的鼓舞吗?


  在摄氏零下40度的山口,手抡铁锤,打眼放炮,开山修路。风刮在脸上像刀割,哪怕全身披挂,也不能站立片刻,总得不停地抡锤,不停地跺脚。贴身的绒衣被汗水湿透,棉衣背上却冻上一层冰,连眼睫毛都挂上了冰珠儿。一天8小时野外作业,精疲力竭,下工回来连饭都不愿吃,高粱米饭、大头菜、焖土豆,全没有胃口!常年离家,工人师傅都成了“跑腿子”,晚上,捧喝大碗酒,借酒消愁;乱点鸳鸯谱,用桃色趣闻填充精神空虚。但对于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们来说,此等精神肉体上的寂寞、贫乏和无聊,是如此难以排遣!


  苦读十七载,竟成了时代弃儿,不免有生不逢时之感。躺在通铺上,眼巴巴地瞅着帐篷顶上的白霜,浑身禁不住颤栗起来,我越发想家了。这时,我忽然想起了保尔·柯察金的名字,连同小说里描述的他在风雪泥泞中修路的倔强身影……顿时,我的周身热血沸腾。我算什么志在四方的好男儿?当年保尔身边不就有许多懦夫和逃兵吗?莫非我也要学逃兵不成?要不,怎么那么悲观、消沉?怎么那么怨天尤人?蓦地,一股昂扬之气仿佛要冲出胸口。我赶紧披上皮袄,跑出帐篷,踩着冰雪,面向南方,呼唤母亲,就像对遥远的亲人发誓一样。也真怪,转天我精神倍增。新线路上铺铁轨,我竟不自量力地加入了八人小组,勇敢地将三百多斤的担子压在了自己的肩上!开始我脚颤身摇,突然高亢的劳动号子响了起来,“嗨呦哩嗨呀!嗨呦,嗨呦,嗨呦……”我咬紧牙关,挺直腰杆,终于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30多年前的这一幕,多么令人难忘!以后的日子,虽然不再像当年修路那么艰难,但是苦辣酸甜的滋味也尝到不少。我觉得,一介书生,难得摔打,坎坷经历,终会成珍宝。每当我想起保尔,我就忆起“人总是要有点精神的”这句话。眼下,我虽已年过花甲,但我仍然坚信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