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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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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中）

狼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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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中） (3190 reads) 时间: 2008-4-08 周二, 21:37

作者：狼协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还有一个比较诗意的记忆，大概就是跟三伯一起到生产队的打谷场守夜看谷子了。我们扛了席子去，铺在打谷场的地上，躺着看满天的繁星。三伯教我怎么去认北斗星，北极星，牛郎织女星。银河清晰可辨，一直拖到地平线。那时候的乡下没有污染，星星看的格外的清晰。只有到了数十年后，我在地球的对面，芽美利坚合众国的大峡谷才又看到了那样清澈的星河。

说到污染，另外一件值得说的事情是，那时候江西乡下的姑娘小伙，脸上都是特别细腻自然的桃晕，美极了，简直就是“艳如桃李”，或者歌里面唱的“姑娘好像花一样”。直到十几年后我遇上兰花花，我在城里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健康漂亮的肤色，那是任你什么化妆品都不可能打扮出来的自然美。到大队和公社看宣传队演出的时候，那些演员漂亮极了，我还以为是城里的专业演员呢。其实就是村里的农民。

一群人架起火，到生产队的鱼塘里面打了鱼，烧鱼汤吃。一边天南海北的聊起来，四川话叫摆龙门阵吧。从王阳明的守赣州城，到红军打赣州，再到蒋经国的赣南系少壮派。据说蒋专员在赣州的时候，端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咱们现在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有的农民伯伯发表反动言论说。只不过路上能捡到的只有狗粪，家里都是破烂，也没啥好偷好抢的。原来满山的树林，现在给大炼钢铁砍的光光的，老百姓别说没柴烧，连割草都得到苍龙岭去。那个可是个苦营生，一百多斤的草，挑着走二十多里路，小孩子压的直哭。草不经烧，没几天烧完了，又得花大半天去割。

南田村

见过世面的老表们说，广州的高楼大厦比苍龙岭还高，外国的妇娘子上大街不穿衣裳。外国女人穿不穿衣裳小狼不知道（不过是非常向往的），但广州的高楼大厦其实没有苍龙岭高，这个小狼是知道的。以前小狼在广州生活的时候，就住在沿江一路55号，那就在南方大厦旁边。那时候21层的广州大厦还没有影子呢。

红军打赣州的时候，因为城墙坚固，用了一口大寿木（棺材），里面填满炸药，一帮人抬了冒死送到城墙根。一声巨响，城墙炸开一个大豁口，但是守军拼死守住，红军还是没能冲进去。到了晚上，守军出城偷袭，红军大败，被俘一个师长。那城墙豁口，到那时都没有修起来。祖父去给红军当过挑夫，据说给大洋，没有人说的那么鱼肉乡民。别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家里的茅房

其他的事情，真的就没有那么诗意了。乡下的日子很苦。村里人一天也吃不上一顿干的。我还记得小伙伴过年大人没有给买新衣服，在那里哭鼻子。我们一家五口人骤然到来，可想而知给三伯的三口之家带来多大压力。因为那时候武斗经年，没有尽头，我们是作在乡下长期住下去的准备。我爸心里不安，中间冒险和我妈带着最小的妹妹回去过一次，险些丢命，就又逃了回来。

起初我妈抢着做饭，放的油也是按城里人的习惯，三伯母看了心疼。因为照那样吃，就吃不了几天了，又不好说。所以两个女人抢着做饭，我妈是以为能帮上点忙，但三伯母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好多年后他们住我家来的时候，我和三伯母聊天时她才告诉我的。最后粮食吃没了，三伯母就拿着剪子，到自留地去剪那些正在灌浆的稻穗――马上要打粮了，自留地的粮食可是庄稼人一年里活命的指望。正在灌浆的稻穗比稀饭还不如，所以等于“医得眼前疮，挖却心头肉”。后来我三伯送我们回去广西找我妈，没有钱了，就把自己养的小猪卖了。这也是很大的损失，因为猪还没长大，卖不出钱来。生产队晚上在祠堂里评公分我常去，那是村里年轻人聚一起玩的好时候。一个壮劳力一天累死累活，也就八分钱。

小狼在大伯家的寝室。屋里就放着棺木，我跟另外一个小朋友同睡

后来广西那边派人来把爸爸抓了回去，罪名是“国民党残渣余孽”。抓的时候是半夜，民兵把我们几家都包围了，满村的狗叫声把我给惊醒。昏暗的烛影里，是妈妈的哭声。爸爸从此下落生死不明。那时候牵连厉害，家里的几个在城里当官的堂兄都被抓了起来，打的死去活来。我嫂子后来跟我说，肋骨都打断了好几根。人人见了我们跟躲瘟疫一样。我们也自觉不去跟人来往，只有三伯一家，不避嫌疑地继续收留我们。其实他们自己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三伯是宪兵，属于“黑五类”（地富反坏右里面的“反”。这又分“历史反革命”和“现行反革命”。历史反革命包括“军警特”。军就是国民党军队里面连以上军官，警就是警察，宪兵就是军队警察。特就是特务。所以运动一来，他就赶紧把头剃光了，以免遭村里的老地主那样被“点天灯”的命运（就是在头发上泼上煤油，点火烧死）。

小狼在三伯家的寝室外面。当年是鸭棚。而今安在哉。

赣南的民风比较强悍，可能是因为客家人的原因吧。这从我的父兄们的性格都可以看出来。赣州比要论英雄，我不选王阳明，而选李久莲、钟海源。这些有着独立思想的女青年，仅仅因为思想而被判处死刑，为避免在公众场合之前进行分辩或呼喊口号，李久莲的下颚和舌头被竹签刺穿成一体。钟海源还被活着不打麻药就割她的肾去给领导干部换肾。同样是女性从容赴死，我看她们和张志新、林昭等人要比刘胡兰伟大的多，也让我们这些须眉浊男感到羞惭。因为她们是为了思想自由而死的！

放一首江西的民歌《十送红军》，姑且寄托一下我的惜别之情吧。我看吴*法*宪的回忆录，说他解放后成为将军回到赣南乡下时，那一片贫困荒凉的情景让他非常伤感。周*恩*来回陕北去也曾为此伤心落泪。革命革了几十年，出生入死，血流成河，却是这么个结果。吴*法*宪长征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没有料到一去就几十年。等到回来了，亲人们都不在了。革命是为了什么呢？

小狼在三伯家的寝室。那时候我跟三伯同睡一张床，睡觉姿势要跟立正一样。那两张板凳上放一块床板，上面铺上稻草，再铺上席子。夏天里蚊子的声音巨大得像轰炸机一样

当年煮饭的灶台。被炉火映红了脸的三伯母呢？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上）

儿时的梦之四――清明节遥想故乡的父老乡亲（下）

作者：狼协在海归茶馆发贴, 来自【海归网】 http://www.haiguinet.com

上一次由狼协于2013-5-12 周日, 12:37修改，总共修改了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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