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宇 32岁

经历:五年前获得理学博士学位→赴欧洲访学→三年前回国→现在的科技编辑

回国后,我经常被很多熟或不熟的人问到的问题之一是,你怎么当了编辑?其实,以前也没想到要当编辑。命运的安排吧。

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日子里,合上书我就问自己,读完书干点儿什么?继续还是放弃科研生涯?选择往往与痛苦相互纠缠……事实已经证明,我并非一个成功的科学家。尽管在漫长的求学过程中,我虔诚地付出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不屈不挠的探索,但长期一无所成的挫折感,却毫不留情地吞噬着我对科学的激情和对成功的憧憬。学术界的生存法则“publish or perish”或“swim or sink”,跟足球界的游戏规则并无他二:进的球都是好球;不进球就下课。我不奢望作科研去赢取诺贝尔奖,但我也不能容忍自己做一辈子庸庸碌碌的铺路石,而且在中国大陆作科研更是对勇气和毅力的挑战,那么,算了,还是放弃科研吧。

在成长过程中,我的人生目标几次变化。考大学时,觉得中学教师对青少年成长非常重要,冀望于教育兴国;大学毕业前,又觉得发展科学技术对提高国家实力和改善国民生活更加重要,期盼着科技强国;访学欧洲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时,对比中国的暂时落后,得出结论:社会文明状况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对社会资源的管理方式和利用程度……于是,如何通过努力为家庭、企业和国家创造更多财富,就成了我后半生的务实追求。

经常被问到的问题之二是,你怎么回国了?是啊,都觉得国外生活更好。

在我看来,移居经济发达国家的惟一好处,就是能较便易地获得较高质量的世俗生活;但若要为此付出政治身份和生存尊严的代价,我不想考虑。欧洲的一切皆与我无甚关碍,我也无须为欧洲承担什么责任和义务;可祖国的繁荣昌盛就像亲人的冷暖安危一样时刻系我心头。我想在祖国的怀抱里实现个人价值,于是毅然回国。

或许是偏重基础理论研究,加之留学时间较短,我不可能像明星海归一样裹挟着资金、技术或成果载誉还乡,或被媒体渲染得家喻户晓。既然自己一厢情愿地要回来,美好情景也需要我自己一往无前地去实现。

黯然离开学界,潜在职业选择看似不少,比如去政府部门或公司企业等;但经过一番审时度势的思考,还是做了一名科技编辑。如今,回国已近三年;找了工作,分了房子,生了孩子,仿佛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心却无法安宁。在上班作嫁衣、下班哄孩子的日子里,在披星戴月地赶班车而患得患失于年终考核的日子里,脑海深处时刻激荡着两种声音。一方面,我同意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就是最大的爱国,持之以恒地付出才有可能收获丰厚的回报;工作需要坚韧的精神,要像农民耕作土地一样,不能指望翻一锄土就收一把粮。另一方面,因资源普遍稀缺,导致局部严酷竞争,现实不断警示我,就甘心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做个任粪土掩埋的小蘑菇头儿吗?

当看到某同学在世界顶级学术周刊《自然》杂志上发表论文,或又听说某同学靠直销国外保健品而挣得盆满钵溢时,我感到有那么一点儿失落。市场经济社会中,是不是该重估自己的社会价值?是否该去预测并抢注下一块馅饼掉落的坐标?

不可否认,我日益清晰地了解到:自己除了精神生活追求,也有世俗生活渴求。我也笃信,不要指望着别人的帮助,一切全靠自己。生活中,每个人的成长历程,都是自导自演的选择和决策系列,每个人必须随时担当权衡生命机会成本与期望收益的精算师。

在尊奉利益原则和实力原则的现实中,我遭遇了意料不到的困难和失意,才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有人千方百计走出国门,为什么有人千辛万苦宁愿寄人篱下。几乎从不以海归自诩的我,在“土鳖”们眼里俨然另类,有本书好心地劝解说,要想在中国继续生存并有所发展,海归们就得先去泥里滚一回,把自己重新装扮成“土鳖”……生活就像是一场探险,又像是一场游戏,我好奇自己到底会把一生经营成什么样子?一路走来,我早忘了海归的身份,成了一只最普通的“土鳖”,不过还有着一颗爱国心。 (来源:网妖网 文/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