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加州从来不下雨(116)

岳洋继续平静地看着我。我望着他的脸,逐渐,疑惑悄无声息变成了慌张,一点点从心底里慢慢爬上来。

“你吻过她?对不对?”像有另外一个人在我喉咙里吐出这个问题。

“对。”他点点头,仿佛做好了一切准备,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变成一个肯定的信号沿着神经输入大脑,轰然一下后,却反而平息了一点方才的慌张,我咽了一口口水,“为什么?”

“我答应过她。”他说,口气更加平静了。他转过头,随手拿起客厅桌上一支玩具飞镖,用手指捻着飞镖的箭头,“有一回过新年,叶曼叫了很多人去她家开聚会,几乎玩到天亮,那回叶敏到她乡下奶奶家过年,我就一个人去了,”他停了一下,看看我,“要往下说吗?”

我点点头。

“后来玩得很疯,她把一大块巧克力烧化,涂在脸上,软硬兼施逼每个没有女伴的男人去亲她一下。”

“巧克力?”我眼前浮现起叶曼立体感十足的脸颊上涂着喷香的棕褐色巧克力的样子,我猜,她这个灵感一定是从“埃及艳后”里来的。

“她一个朋友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很大一块。”岳洋说。

“也要你去亲她?”

他点点头。

“我记得她嘲笑我,‘我堂姐离得那么远,还能遥控你吗?’”

“你怎么说?”

“我说,有那么多人亲你,不少我一个。”

“然后呢?”

“她说,吻一个人,不一定需要爱。我说,我不喜欢干自己不情愿的事情,和爱不爱没有关系。”

“然后呢?”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去找下一个男人了,”他微微地笑着,“临出门的时候,她叫住我说,岳洋,你记住,欠我一个吻,将来假如你和我堂姐分手,一定要还给我。”

“她那么说?”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呢?”

“我说好啊。”

我凝望着他说话的口型,脑子里突然好像有千万个小人坐立不安地吵嚷起来,最后变成一个艰涩的声音,“为什么?”

“我觉得她这个人有意思。”他举起手里的飞镖,闭上一只眼,一用力,飞镖稳稳地飞出去,扎进挂在门边的靶盘中心。

“所以那天她要你吻她?”

“那天她知道第一个男朋友要结婚了,喝得大醉,说已经很久没有人吻过她了,”岳洋又拿起一个飞镖,朝靶子掷过去,比第一次偏开一点,“她说男人的吻可以治疗心痛。”

他走过去,拔下靶子上的飞镖,转过头来,脸色慢慢地变了,走过来,放下飞镖,两手把住我的肩膀,“小安。”

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蛮劲,把他一把推开,狠狠的瞪着他,可惜没瞪多久,我的眼睛就变成了两泉小瀑布,水哗啦啦地从眼帘上面飞流直下。

他再伸过手来,我又把他推开。推搡了好几遍之后,我终于被他抓住了。他用两条手臂环住我的肩膀,一言不发。

“放开我。”我一面流泪一面咕哝。

“我是把她当成朋友的。我失恋的时候,她也关心过我。”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温柔,伸过手来,想擦我脸上的泪水,我偏过脸去,他的手指擦过我的脸颊。

“朋友就可以吻她吗?”

他沉默一会,说,“对不起。”

“如果我有个好朋友,是个男人,他要吻我,你会怎么样?”我咬咬嘴唇,“我猜,你大概不会介意吧?”

我们对视着,两人之间的空气慢慢僵硬起来。

我叫起来,“你走开,我想一个人待着,”我吸吸鼻涕,“快去侍候玛当娜吧,我讨厌你,你这只投错了胎的破公猫!”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一阵悲凉。

岳洋什么都没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走了。他关上门的时候,门后面架子上挂着的木质风铃只是叮叮咚咚响了几下,便停息下来。他的脚步在楼道里慢慢远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哇哇大哭起来。

没想到这只投错了胎的破公猫会让我这么难过。那天,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真的很爱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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