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村庄都没有名字,因为是当年的农垦兵团留下来的,就叫xx团场,比如22团场,31团场之类。每个团场有一个团部,大概功能就是村委会,还有一个招待所。来来往往的人们坐每天一次的班车,从一个团场到另一个团场,晚上就住在团部招待所。

来来往往的人们并不是象我们这样外来的,全都是本地的,也就是汉人,我没见到维族或哈族人。这些人们万里迢迢,从口内的家乡来到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一天晚上,在某一个团场的招待所碰到一群回乡省亲的人。其中一个看上去40多岁,瘦小黝黑,很健谈。他说,

“我是上海知青。当年和一大帮同学上山下乡来到这里,都是中学生。一路上很兴奋,觉得来到大西北垦荒,是很光荣的事。路上风景又很好,跟江南完全不一样,一路上唱着歌来的。后来,到了这里,女同学们洗了头,全都哭了。怎么回事呢?这里的水全是盐碱水,洗了头,头发全变成象木板一样,硬梆梆的。她们就全都哭了。”

眼前的这个瘦小黝黑的汉子,跟印象中的雪白粉嫩的上海人可太不一样了。他数家珍似的给我们看他要带回家去的棉花。他说,这里的日照时间长,棉花的纤维比别的地方长,是上好的棉花。

他的女同学们哭了,不知道男同学们怎么样。这里的盐碱水也不需要洗头发才看得出来。新疆的稻和麦都是一季的,加上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米和面的品质都非常好。团场招待所食堂的米饭和馒头都很香。但是,是咸的。食堂里常常有一个大缸,里面的水呈淡灰蓝色,象肥皂水一样,那就是做饭用的水。

因为没有看到炕,就问他们冬天怎么办。他们给我们看火墙。冬天打开墙壁夹层的小门,在里面烧炉子,房间就暖和啦。有的火墙设计成可以在外屋烧火做饭,里屋跟着取暖,又方便又节省。

有时候有空,就到团场里面去走走,觉得和口内的农村差不多,甚至更整洁一些。家家后院有一个菜园子,种了西红柿,豆角,青菜,萝卜。。。一次路过一家院子,进去问问路,讨碗水喝。家里只有一位大婶儿。她倒了两碗糖水,热情地招呼我们。临走,还叫我们等一等,自己跑到菜园子里去摘了两个西红柿,一个红一个黄,说是给我们路上吃。

就这样一站一站地走。

有一天,到团场的时间比较早,正是下午时分。在招待所放下行李,我们就到村外的沙漠里去。阿默拉着我爬上一个沙丘,苍苍茫茫,一望无际的沙漠呈现在眼前,沙丘起伏如浪。阿默说,怪不得叫沙海,确实象海一样。然后他就拿着那个借来的相机,爬上一个又一个沙丘,拍下沙浪的线条和色彩。因为不想错过最好的效果,他不停地变换光圈,景深,焦聚,忙得不亦乐乎。

在沙丘上走路,和在松软的雪地上走路一样,一点也不浪漫。尤其是爬坡的时候,上一步退半步,必须一口气跑上去,一停就往下滑。鞋里已经灌满了沙,我们索性光着脚。下午的阳光晒得沙层表面很灼热,我不时把脚伸到下面的沙里去凉快一下。

我躺在沙上,看到远处的阿默正向一个沙丘上爬去,沙丘顶上有一丛灌木。沙漠无声,天空寂寥,没有风,淡淡的几缕浮云在头顶静止,我的心里也象晴空一样,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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