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阴差阳错夏威夷（三）珍珠港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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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老狼送完老太太上机场，正要杀回Waikiki Beach 去，在惹火身材的夏威夷女郎和清凉的海水中，享受校长所描绘的“冰炭九重天”的美妙境界，在车上看地图的时候，有了重大发现：珍珠港居然就在火努鲁鲁机场旁边！犹豫再三，终于决定忍痛放弃海边的腐败活动，去珍珠港凭吊一番。
从机场开车去珍珠港很近，估计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入口处有一海军陆战队黑人士兵在检查证件。排到我的时候，我被告知，这里是军事基地，闲人莫进。我可以去下一个出口处的Arizona 纪念馆。
亚历桑那号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战列舰，在珍珠港袭击中，亚历桑那号弹药库被击中。在大爆炸中，其少将舰长和舰上的1777 名官兵，随同军舰一起沉没海底。战后美国政府建珍珠港事件纪念馆，别出心裁地就让她安葬海底，上面建一白色马鞍型的纪念碑。从纪念馆有免费ferry 可以去，但记住下午三点半是最后一班船。另外一个码头，则有收费的ferry 去参观密苏里号战列舰，美国的海军博物馆之一（另外一个海军舰群博物馆是马萨诸塞号，老狼还在新泽西念书的时候，专门开车去看过）。这个的最后一班船是下午四点半。
珍珠港事件是二次世界大战的转折点。珍珠港事件以前，历届美国总统受困于美国的民主体制，在弥漫于美国民众中的孤立主义思潮中无法作为。当时的美国民众觉得欧洲大陆发生的战事，离美国远得很，美国根本就犯不着去管人家的闲事，为了别人家的事情，大把掏钱，还把自己的子弟兵拿去送死。所以珍珠港事件之前，美国其实是在一个“坐以待毙”的过程中。如果美国不加入战争，那么战争的进程和结果就可能是这样的：希特勒最终攻陷英国（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希特勒会突然向苏联开战。如果以压往苏联那个巨大的北极熊的庞大战争资源倾泻到英伦三岛的弹丸之地上，我不认为大不列颠犟驴最后能扛得住）。然后，以一个统一的欧洲获取更大的战争资源，调头东进，斯大林死无葬身之地。而德苏开战后，日本北边的压力解除，可以以全数精锐，扫平中国（须知日本的主要战争资源是在太平洋战争中消耗掉的）。最后法西斯轴心一统欧、亚、非，美国孤立无援，最终噩运难逃。
按说以美国民众的受教育程度，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才对。但所谓“利令智昏”，人的自私，总是引导他们做蠢事。其实岂止是鼠目寸光的老百姓。欧洲的政治家们，犯的是同样错误。如果不是奉行绥靖主义, 企图祸水东引，渔翁得利，又岂会坐视希特勒的坐大，到头来自食其果。
日本犯了希特勒同样的错误。非常有讽刺意味的是，珍珠港事件的元凶，山本五十六，是一个曾经在哈佛求学的日本海归。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个愤青。他在美国生活、学习和工作多年，深知美国的强大。他乘坐飞机从机场起飞，下面是一片黑压压的新制造好的飞机。航母上的飞机，仅仅因为一些零件损坏，就被推进海里。“美国的烟囱象树林一样多”。因此，山本成为日本海军部最坚定的反战派，并且因此而遭受了爱国愤青的多次暗杀。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他就清楚地知道，一旦把美国这个庞然大物拖进战争，成为自己的敌国，日本的末日就到了。
然而山本五十六是个典型的日本人。他不是愤青，但是却宿命地忠于天皇，将自己献身于大和民族。所以当他最终无法抗拒滚滚向前的战争巨轮的时候，就只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制订了天才的珍珠港袭击计划，寄希望于以奇袭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获得战争的主动权。然而他与大和民族都没有他们自己想像的那么幸运。珍珠港奇袭虽然成功，但是却以血与火惊醒了睡梦中的美国人民，使他们举国上下同仇敌忾，誓与日本人不共戴天。罗斯福成功的解脱了民主体制套在他头上的孤立主义紫金箍，带领美国参战，法西斯的末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落日中，我坐在纪念馆外面的海边上，越过波光粼粼，遥望海中的亚历桑那纪念碑。面对数千个葬身海底的太平洋舰队将士的亡灵，我想的最多的却是那个日本海归。一个求学美国的优秀日本人，却反过来给美国以沉重的一击。他从美国学到了什么呢？肯定学到了很多。但是他骨子里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改变。就像那９１１恐怖攻击的主要成员，大多数都有西方留学的经历。而“门户开放”，包括教育文化的融合，本来是美国政府自庚子以来的国策，目的正是要培养其他国家中的亲美文化。这一政策是有远见、有成效的，但却也并非百发百中。就我所知，留美的中国学生中，就有一些是仇美的。另外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事情是，山本五十六其实是清醒的。但是他爱国，忠君。这些在日本文化里被认为是非常优秀的品质。我也相信，山本作为一个普通的人，他的品格也许的确是很高尚的。他愿意为日本献身，为大和民族、为天皇献身。这至少在那时，是很让日本人尊敬的。这样的一个人，因为头脑清醒，因为反对跟美国开战，就被日本愤青刺杀数次。最后他仅仅是因为忠于本民族，忠于天皇，而沦落成为一个使千万人丧命的战争罪犯。虽然服从是军人的天职，但是除了服从，我觉得还是应该有最起码的是非和人性。也许对于日本军人和很多的日本公民来说，“大东亚共荣圈”是很美好的理想。但是以刺刀强加给别国的这种理想和价值，就是犯罪。山本并没有能够救日本，更没有能够让日本崛起，反而把日本拖进了更深的战争深渊。他自己，一个连对手的高度评价的优秀军事家，则在数年后日本海军走向没落时，座机被美机截击，丧身于南太平洋小岛之上。
日本人跟中国人不同。他们在保持自己的传统的同时，是最善于学习的民族。明治维新之后，日本除了学习西方的船坚炮利，也学习西方的其他东西，比如制度等。可是思想呢？深层的文化呢？如果山本能够学到这个层面，他的国家能不能避免这个悲剧我不好下定论，但是山本的个人悲剧是可以避免的。
这是珍珠港事件６０多年之后，一个来自中国的海归在珍珠港的随想。美丽的珍珠港，海底下面埋藏的，有比数千太平洋舰队亡魂更多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