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柏拉图在他的《对话录》里,曾经提到过一个亚特兰蒂斯帝国。尽管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过,几千年来,好事者们都乐此不疲地寻找这个地方。

今年四月,我从雅典坐渡船去希腊的圣托里尼岛度假。船中无聊,翻出旅游指南来看。看完第一章,我大吃一惊,原来,圣托里尼岛就是那个失落了几千年的亚特兰蒂斯帝国的所在!至少有些人相信如此,而且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圣托里尼岛(Santorini),位于爱琴海的基克拉泽斯(The Cyclades)群岛的最南端,靠近克里特岛(Crete)。它是一个火山岛,呈新月型。

但是这岛原来并不是这个样子。大约3500年前,一场地震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的火山喷发,导致地陷,岛的中心沉入海中,只有边缘仍在海面上,成了现在的样子。近来的考古发现,表明这些原住民已经具有相当高级的文明,他们在岛上地震时已全部从容撤离,搬去别处。

如果我理解的不错,古希腊人在他们自己还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曾经拜爱琴海的居民为师,学习如何做一个文明人的本领。其中是否也有圣托里尼人呢?柏拉图是否根据这些老师们的传说,杜撰出一个今天大名鼎鼎的亚特兰蒂斯帝国呢?

今天的圣托里尼,是欧洲最负盛名的旅游度假地之一。岛上的一个个小镇,如白雪一般,铺陈在高耸峻峭的岩石上。

旅游指南上毫不夸张地说,在这里,每走一步,都会让你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地举起相机。在白色钟楼和蓝色圆顶的映衬下,爱琴海的蓝似乎格外纯粹。红色与黑色的沙滩,仿佛上天彩笔的杰作。

圣托里尼的美,源自这些浓郁而纯粹的色彩,却又仿佛止于这些简单的色彩。这些单纯的色彩和古朴的房舍,让我惊叹,又让我唏嘘不已。因为这似乎不是我想看到的希腊。

记得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有一个希腊体操运动员拿到吊环比赛铜牌。他挺不错,但他原本不该拿奖牌。他之所以能拿到奖牌,只因为他是希腊人。历来在奥运会上,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来自希腊的运动员总是被另眼相看。为什么?因为他们来自希腊,来自奥林匹克运动会的故乡,马拉松长跑的故乡,现代体育运动的故乡,现代西方文明的故乡。如果整个现代文明是一座大厦,古希腊人所建造的那根柱子,是其中最重要最醒目的一个。而那些如群星闪耀的名字,柏拉图,亚里斯多德,苏格拉底,荷马,欧几里得,阿基米德,希罗多德,索福克勒斯。。。,至今仍然照耀着我们。

单纯的色彩和古朴的房舍,怎么能是那个人们向我娓娓描述过的希腊?阿佛洛狄忒的风情万种在哪里?雅典娜的智慧才华呢?还有赫拉克利斯的盖世气魄,甚至塞壬们的妖媚?可是我白白地寻找着。

由于圣托里尼岛盖着一层厚厚的火山灰,土壤肥沃,本该物产丰富。可是圣托里尼岛降雨很少,缺乏淡水。多年以前,这里盛产非常优质的西红柿,声名远播。但是由于缺水,这些农场慢慢消失了。原先用来运农产品的驴子,只得用来运送一些完全不同的货色。

圣托里尼气候干燥,夏天几乎不下雨,7月份的降水只有0.1mm。路上碰到一个来自美国的游客,他在圣托里尼的港口,仰望着因干旱而寸草不生的岩石,说,这里让他想起他的老家,科罗拉多。的确,由于3500年前的地陷,地表断裂,断层清晰可见,圣托里尼岛看上去的样子,有点象科罗拉多大峡谷被海水淹了。

现在圣托里尼除了旅游业,唯一的产品是葡萄酒。岛上有大片的葡萄园,与法国和意大利的葡萄园不同,它们的葡萄藤没有缠在架子上,而是低低地盘在地上,为了减少水分散失的缘故吧。但我并不喜欢这里的葡萄酒,有一种奇怪的略带暑气的干涩味。

不下雨,却是发展旅游业的好条件。据说圣托里尼是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之一。当落日余辉照耀在海面上,小岛呈现出朦胧的淡紫色,海风轻拂,你与爱人手牵着手,天堂之门仿佛向你敞开。

岛中的居民,大多从事旅游行业。我所遇到的人们都非常热情和善。他们的谦卑态度,或许和他们的宗教信仰有关。岛上是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些星罗棋布的教堂。圣托里尼最吸引摄影师的,也是那些蓝色的教堂圆顶。

看到教堂墙上的希腊字母,让我想起什么呢?数学公式!想起古希腊人带给世界的理性之光,想起他们那自由奔放的个性,和对人类自身智慧和力量的崇尚。这与基督教的精神几乎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今天的希腊人却是很虔诚的基督徒。他们的虔诚虽然使自己抵御住了伊斯兰教的入侵,却免不了受到影响。如果把这些教堂的顶上的十字架,换成月亮,就完全象清真寺了。在圣托里尼,人们还在修建很多新的旅馆,新的教堂。教堂依旧是简单的蓝色圆顶。

在渡船上遇到一个希腊小伙子,他喜欢吃中国菜,在圣托里尼隔壁的小岛的长大。他直截了当地说,土耳其人占领了我们500年,是我们的敌人。自从公元15世纪,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征服希腊,直到1822年,希腊才摆脱土耳其的统治。其实,早在亚历山大大帝于公元前323年死于巴比伦以后,希腊四分五裂,再也没有在世界历史舞台上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顶多有时跑跑龙套。或许,这也是希腊人谦卑态度的由来,早已经没有骄傲的习惯了。

圣托里尼人是出租车司机,餐馆的侍应,赶驴的小伙子。他们仿佛对所有的来客说,“你们能来这里,是我们的荣幸,请尽情享受吧!” 他们中的很多人,虽然土生土长,却讲着口音很漂亮的美式英语。虽然他们也很乐意教游客们一些简单的希腊词儿,可是远不如法国人那样,仿佛会讲法语是世界上所有人应该做的事情似的。

我想用下面这张照片来代表我对圣托里尼的印象。单纯的美,满足于单纯的美;和善谦卑的人们,而我曾天真地期待他们的骄傲。

但是,还是不要象我似的,让一鳞半爪的历史,和似是而非的问题来困扰自己。假期,是现代人最奢侈最宝贵的东西之一,尽量享受吧。